美女李嫦娥

文 | 风铃阵阵

“李嫦娥，你肯定记得，走了（去世）七八年了，走的时候特别惨，唉！”我从省城回家探望母亲，顺便在县城买点东西，碰上高中同学张祥钰，二十多年未见，我俩站在路边聊起彼此熟知的人。

李嫦娥上高中时，就生了一个孩子，轰动全县，后来她就辍学了。“你不知道，她在医院生孩子时，我给她送过两次鸡汤，她家里一个人都没来，哪个家长丢得起这个人？她生的孩子长得特别好看，是个男孩，生下来就送人了。”

二十年来，无论现在的网络和整容技术多么发达，但是，我没有见过比李嫦娥更漂亮的女人。她的那种美，女孩子已经不是妒忌，而是仰慕。县城里三所高中的男生，不知道多少人为她疯狂。她的头发随意披散或者扎着，却自有一种风情。夏天的时候，她上身一件白色的女式长衫，下身一条紧身裤，简单干净。她的脸，瓷白，那双眼睛，像冬日早晨的露水，晶莹迷人。“嫦娥”这个名字，用在女孩身上，特别庸俗。但是，李嫦娥，我觉得没有哪个名字比这个更适合她。我们那个小眼睛的英语教师，只要一上课，眼睛就望向李嫦娥。有一次一节课，提问李嫦娥五次，当时教室里就像油锅滚沸炸了锅。李嫦娥的桌斗里总是莫名其妙被塞满各种东西，面对一个漂亮的女孩，男生们丝毫也不吝啬。

有一次刚下课，一个高大的男生走进我们教室，送给李嫦娥一个半米高的礼品盒，全班同学都震惊了。那是一个精美的音乐盒，音乐盒上有一架钢琴，钢琴上一对穿着婚纱礼服的男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钢琴上放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女式手表，随着钢琴旋转，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那块手表，在当时就值好几万，那个男孩叫陈志，他爸是县农行行长，他后来就成了李嫦娥的男朋友，因为李嫦娥，陈志经常和男生开战，最严重的一次，头上缝了十几针。李嫦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也根本不知道他俩的事。”张祥钰语调有些低沉。

我记得那段时间，李嫦娥的眼睛闪着光芒，顾盼神飞，瓷白的脸上透着粉嫩。

当树上的叶子被凛冽的北风横扫一空时，李嫦娥穿了一件肥大的男式运动服，她的脸显得瘦削，眼神里有几丝忧郁。有一天体育课，老师让大家绕着操场跑四圈，第一圈刚跑一半，李嫦娥手扶着操场边的乒乓球台，慢慢蹲了下去，血顺着她的裤腿流到地上。

“她那次跑步晕倒，我和几个女生陪着她到医院，医生一看，说赶快接生，我们都傻眼了，她已怀孕六七个月，咱们那时谁碰过这种事？孩子是陈志的，可他自始至终都没露面。”张祥钰恨恨地地说。

“她生完孩子去了广东，在一家玩具厂打工，一去老板就看上了她。她给我寄过一张他们的合照，那男的年龄大点，长得还是蛮帅的，他们在一起大概有四五年吧！有一年她回来找我，那时我在医院上班三四年了，大冷的天，她穿一件深红色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

“她还是那样漂亮吗？”我问。

张祥钰眼睛转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那年她应该27岁，还是很漂亮，站在人群中，永远是最亮眼的，比上学时变化还是很大，成熟多了，更妩媚了。她回来打胎，那个老板想让她生个儿子，一检查是个女孩，就不让要了。老板怕自己老婆知道，就给她两万块钱，让她自己解决。其实那个老板，就是想借借她的肚皮，李嫦娥心里很明白。你知道她后来在干什么工作？说起来你肯定不敢相信，给别人代孕。二十年前，她给别人代孕，男孩二十万，女孩十万，从怀孕到生产，吃喝拉撒，全由男方负责。那时候，咱县城一套两层的独家小院，三万就可以拿下。她给别人代孕一次，回到咱这县城，不可以安安稳稳过个日子吗？”

“可那个陈志不知怎么和她又好上了，陈志他爸因为贪污受贿进了监狱，家里连房子也没了。他觉得代孕来钱容易，就鼓动她，攒一笔他俩的养老钱。唉！这个李嫦娥，脑子缺根弦，愣是被哄住了。她给我说过，从十六岁开始，除了陈志，就再没爱过别人，她这辈子就想和陈志在一起。她代孕第三个的时候，子宫出血，代孕本来就非法，她也不敢去正规医院，后来看情况不妙，陈志租了一辆车，从广东连夜赶回来。”

张祥钰沉重地叹一口气，沉默良久，说：“那天我刚好在医院值班，李嫦娥的那张脸，白的像一条从未用过的白毛巾。她的眼皮很沉重，连抬起来的力气好像都没有，她拉着我的手说，祥钰，我知道，你能救我。可我哪有那个本事？陈志把她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泅湿了。抢救了两天，病床上的被子上都是血，她的血，到最后都流干了。”张祥钰有些哽咽，静默了好久。

“李嫦娥攒的有三四十万，陈志给李嫦娥父母二十万，李嫦娥父母怎肯罢休？他们好端端一个女儿，整个人生就被他毁了。他们搜索了一切证据，把陈志告到法院。陈志被判二十五年，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他也活该！”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多年来，我一直把李嫦娥忘在脑后，偶尔想起，是她穿着白色上衣黑色紧身裤脸上泛着光彩的样子。在美女泛滥的今天，同为女人，我依然觉得，没有人能比青春的李嫦娥更美。她的不幸，是因为太美，太痴。而我，希望文字能够穿越生死，能抵御一切生命的严酷。

ㅡ END ㅡ

作者简介：风铃阵阵，从事太阳下最光辉的事业22载。作品曾在《人民文学》《散文》《芳草》等杂志发表。不惑之年，教书和写作，让我能时时保持心体澄澈意气平和，在淡然从容中品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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