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芳华！92年前，她写下绝笔信，与刚满月的女儿永别

记保定女二师革命烈士——赵云霄

赵宪图片胡志民

在中国共产党百年的奋斗历程中，无数共产党员为了追求信仰慷慨明志，从容赴死，把生的希望留给后人，写下一封封传颂至今的绝笔信。清明时节，致敬英烈。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华语环球节目中心《国家记忆》栏目，4月3日起隆重推出6集纪录片《绝笔》系列，通过十多位共产党员临终绝笔，展现他们初心不改、信仰弥坚的革命精神。其中就有保定女师学生党员，阜平籍革命烈士赵云霄的事迹。她是李培芝、张锡瑗、齐淑荣的同学。保定西大街宇良照相馆就是当时她们进行革命活动的重要场所。

赵云霄，原名赵凤培，河北省阜平县南关人，生于1906年12月。她的父亲叫赵憬然，字悟川，是清朝光绪年间秀才，清末又毕业于警务学堂，曾在平山、易县、获鹿、磁县等地任县警务官，警察所长等职。她的母亲孟氏是家庭妇女。赵云霄出生后便在封建礼教的熏陶下生活，不仅自幼承受闺训，而且父母还从小给她订了婚，希望把她规范成标准的封建女性。但赵云霄渴望自由，渴望知识，厌恶“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封建说教，11岁进李坦仙创办的当时只有9个学生的女子学校学习。她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她又热心体谅和帮助他人，成为同学中的核心人物，不论是比她年龄小的还是年龄大的同学，都愿意把心里话讲给她听。每天放学回家，她主动帮助母亲挑水洗衣，料理家务，很受母亲疼爱。

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新文化运动波及全国，广大青年纷纷投入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之中，赵云霄也受到了影响，她希望走出家庭，继续升学深造。赵云霄的愿望得到了表哥王耀郁(现名王斐然)的理解和同情。王耀郁当时正在保定育德中学读书，已接触到进步思想，他劝说赵云霄的父母顺应历史发展，改变旧的思想观念，不要歧视女孩子，允许赵云霄放足，支持她继续学习。王耀郁的话起了作用，再加上社会的发展，赵云霄父母的思想通了，改变了原来的想法，满足了赵云霄的愿望和要求。

1921年，赵云霄的父亲由平山县调到磁县任职。1922年赵云霄随同父母到磁县读书。赵云霄所在的女校有位女教师，经常向她传播革命思想，两人关系很密切。这位青年女教师认赵云霄的母亲做干娘，两人成了干姐妹，有亲戚关系做掩护，来往更加方便和频繁。赵云霄在进步思想的影响下，觉悟提高很快，决心投身于革命事业。

赵云霄离开家庭到磁县读书后，曾于1923年初和1924年初两次回故乡度春节，她频繁地奔走于女友之中，宣传解放道理，鼓励她们冲破封建意识的罗网，带头剪发、放足、宣传婚姻自由，抨击封建礼教对女子的迫害，鼓励他们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这在地主豪绅聚居的山城激起了反响，尤其是封建观念禁锢森严的名门大族中更为震惊，遭到了一些上层人物的非议和斥责，被视为大逆不道。但她的反封建礼教的宣传却受到原来的女同学张志俊、刘勇等人的响应和拥护，许多青年纷纷找她聚谈。她当时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留在人们的脑海里，尤其是新颖的言词，依然在耳际萦回。

1924年赵云霄高小毕业，考入保定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女二师是所进步学校，有我党的地下组织在活动，赵云霄在这里受到了党的教育和培养，思想境界进一步升华，积极参加学校的革命活动，尤其是在驱赶反动校长的运动中表现突出。1925年上海“五卅”惨案发生后，进一步激发了赵云霄的反帝爱国斗争热情，她大胆地登台讲演，演革命戏。参加游行示威，利用各种场合揭露帝国主义的侵华罪行，同时宣传马克思主义和我党的主张。在这一系列的活动中显露出她的革命才华。

赵云霄进女二师读书后，家庭遭到变故，她的父亲因得罪上司被解职。赵云霄得不到家庭的经济支持，处境很困难，面对辍学的威胁，精神压力很大，同时也使她进一步加深了对当时社会腐朽本质的认识和体会。这时她的表哥王耀郁在经济上不断予以接济，同时在政治上他给了她很多教益。同学李培芝(王若飞夫人)也极为同情在经济和政治上给了她许多帮助。这使赵云霄极为感动，以培芝为良师益友。1925年夏在李培芝的帮助下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我省早期的女党员之一。

1925夏，苏联为纪念孙中山，在莫斯科成立中山大学，为中国革命培养人才。我党选派了一批优秀青年进中山大学学习。1925年9月，19岁的赵云霄由党选派去苏联留学。她是莫斯科中山大学的第一批学员。赵云霄怀着崇高的使命感刻苦读书，勤奋自勉，严格要求自己，受到同学们的称赞。在此期间，她结识了湖南籍同学陈觉，两人在学习上互相勉励帮助，生活上互相关心照顾，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经过自由恋爱，结为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从此，在事业与爱情上，他们如同鸿鹊，双双奋翅高飞。1927年9月学习结业，赵云霄和陈觉取道东北回国，在山海关同党组织取得联系。到上海后在法租界云南中路党中央的秘密机关见到了瞿秋白、李维汉等中央领导同志，被分配到湖南工作。1927年11月初回到湖南醴陵县领导土地革命，参加“秋收起义”，协助县委领导武装斗争，开展苏维埃运动，办起了小型兵工厂，打造梭镖、大刀、鸟铳、土炮等武器武装农民。后来调回湖南省委工作，并组织建立湖南特委。1928年9月中旬一天，赵云霄外出送通知，回机关途中不慎被叛徒发现，当她回到住处听到敲门声，发现暗号不对，她立即销毁文件，悄悄地在窗口挂上报警信号，然后，她镇定自若地打开门，敌人首先冒充是地下工作者来取文件的，被赵云霄当场识破，赶他们快出去，敌人狗急跳墙，将赵云霄带走了。

赵云霄被捕后，面对敌人的淫威，她坚贞不屈，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审判官吼道：“你不是一个寻常的共产党员，在莫斯科喝过洋墨水，你和陈觉的情况早已由我们立案了，你还是老实说吧!”赵云霄蔑视地回答：“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们就判吧!要杀要剐者随你们的便!”说毕她坐在靠墙的凳子上，闭上眼睛，任凭审判官发问，她只字不吐，审判官无奈，只得命令士兵把她推上囚车，押往长沙福星街的陆军监狱署。

同年10月，在常德坚持地下斗争的陈觉也不幸被捕，从常德转押长沙回来。两人在监狱中又受到敌人多次审讯和酷刑折磨，他们以共产党人的顽强意志和大无畏精神蔑视敌人的残暴，凛然傲刑，誓死不屈。最后，陈觉、赵云霄被判处死刑。赵云霄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提出因身怀有孕，待生下孩子再临刑。经医生多次检查确定，敌人被迫同意延期执行。

10月10日，陈觉就义前给妻子留下一封诀别书，写道：

“云霄我的爱妻：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信了，我即日便要处死了。你已有身，不可因我死而过于悲伤，他日无论生男或生女，我的父母会来抚养他的。我的作品以及我的衣物，你可选择一些给他留作纪念。

你也迟早不免于死，我已请求父亲把我俩合葬。以前我们都不相信有鬼，现在则情愿有鬼。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并蒂莲，夫妻恩爱永，世世缔良缘。……回忆我俩在苏联求学时，互相切磋，互相勉励，课余时间谈琐事，共话桑麻。假期中或滑冰或避暑，或旅行或游历，形影相随。及去年返国后，你路过家门而不入，与我一路南下，共同工作。你在事业上，学业上所给我的帮助，是比任何教师任何同志都要大的，尤其是前年我病，本已病入膏肓，自度必为异国之鬼，而幸得你的殷勤看护，日夜不离，始得转危为安。那时若死，可说是轻如鸿毛，如今之死，则重于泰山了。

前日，父亲来看我时，还在设法营救我们，其诚是可感的，但我们宁愿玉碎却不愿瓦全。父母为我费了多少苦心，才使我成人，尤其我那慈爱的母亲，我当年是瞒了她出国的。我的妹妹时常写信告诉我，母亲天天为了惦念她的远在异国的爱儿而流泪。我现在也懊悔此次在家乡工作时，竟不曾去见她老人家一面，到如今己是生死永别了。前日父亲来时，我还活着，而他日来时，只能看到他的爱儿的尸体了。我想起了我死后父母的悲伤，我也不觉流泪了。云!谁无父母，谁无儿女，谁无情人!我们正是为了救助全中国人民的父母和妻儿，所以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我们虽然是死了，但我们的遗志自有未死的同志来完成。大丈夫不成 功便成仁，死又何憾!”

陈觉面对死亡，放声发笑。高唱：

为了庄严的共产主义事业

——— 我们愿流尽最后一滴血。

陈觉牺牲四个月后，即1929年2月11日，赵云霄在狱中生下一个女婴。

3月24日，赵云霄的死刑通知书下来了，她搂着女儿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晶莹的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晚上她借助着昏暗的灯光，伏在床板上，给不懂事苦难的女儿留下了一封遗书：

启明我的小宝贝：

启明是我们在牢中生了你的时候，为你取的名字。小宝宝，你是民国十八年正月初二日生的，但你的母亲在你才有一月又十几天的时候便与你永别了。小宝宝，你是个不幸者，生来不知生父是什么样，更不知生母是何人。小宝宝，你的母亲不能抚养你了，不能不把你交与你的祖父母来抚养。你不必恨我，应恨当时的环境。

小宝贝，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你的父母是共产党员，且到俄国读过书(所以才处我们的死刑)。你的父亲死于民国十七年阳历10月16日，即古历九月初四日。你的母亲是死于民国十八年阳历3月26日，即古历二月十六日。小宝贝，你的父母，你是再不能看到，而也没有相片给你。你的母亲所给你的纪念衣物及一金戒指，是可以作为一生唯一纪念品。

小宝宝，我不能抚育你长大，希望你长大时好好读书，且要知道你的父母是怎样死的。我的启明，我的宝宝!你是个不幸者，你是个世界上的不幸者，更是无父母的可怜者!小明明，有你父亲在牢中给我的信及作品，你要好好地保存。小宝宝，你的母亲不能多说了，你的外祖父母家在北方，河北省阜平县，你的母亲姓赵，你可记着，你的母亲是二十三岁上死的!小宝宝，望你好好长大成人，且好好读书，才不负你父母的期望。

可怜的小宝宝，我的小宝宝!

你的母亲于长沙陆军监狱署泪涕

三月二十四日

3月26日，剑子手在监狱高声叫到赵云霄的名字时，生离死痛断肝肠，她怎舍得初到人世的婴儿，赵云霄喂完最后一次奶，被刽子手架走了……

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儿女一赵云霄为着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青春，但她那用血泪凝铸的血书，将流芳百世，永照后人。

（文字赵宪 图片胡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