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广峰

上午喝多了，没去上班，整个下午都在睡觉。

其间似乎听夫人说主任有电话催我到单位。我说好容易醉一回，谁叫也不去，很有“天子呼来不上船”的风度。傍晚时分，听夫人在客厅与主任谈话，说领导让我们去杭州开会。杭州开会？杭州可是美女之乡啊！我顿时酒意全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拉主任到酒馆，又干了半斤多白酒，以壮行色。

到杭州已是凌晨两点多，除了刚下车的旅客，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宾馆女服务员只见到一两个，但姿色平平。我安慰自己，这是特例，明天大街上再说。

第二天去报到的路上，我一腔激情地四处寻觅，却有点失望，杭州女子也不过如此嘛！刚想到这儿，就发现前面有一女子，身段、气质、走路姿势都极有风韵，便骂自己心太急，还没怎么观察就妄下结论。这不，美女出现了。

忙走过去回头细瞅，差点让我背过气去：那人脸上分明有一块镜片大小的红痣，绝似一枚印章，向人们做着“仅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广告。走过去老远，我才琢磨出点道理来，怪不得人说有的女人能顷刻间毁灭两条人命，原来是从后面看想死你，从前面看吓死你。

晚上逛超市，进门便见两美女掐腰立在不远处，心中窃喜，近前一看，原来是橱窗模特。同伴们忙着采购东西，我心有旁骛，一心探寻好女子，生怕虚了此行。见一人秀发一束，身材袅娜，快步趋前视之，却是正宗爷们儿！他见我吃惊地看他，问有何事。我挠挠头皮，用生硬的广东话恭维道：“先生，你的小辫子好好漂亮耶！”

要说杭州美女少也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有一天，我们大街上就发现了一位：体态丰腴，气质如兰，大有我心目中西施的感觉。我和同伴们正啧啧称绝之际，见一小男孩手举雪糕跑向那女子：“奶奶，雪糕！”我眼镜差点掉下来。这哪是半老徐娘，整个是一老徐娘！不过说句良心话，人家确实漂亮。都奶奶级的人物了，还能如此赏心悦目，当年肯定是倾国倾城的万人迷，真不愧生在吴越之地。

受这位老年靓女启发，换个角度再观察，发现奶奶级美女在杭州并非个别现象。长相打眼的多为中老年妇女。青年女性中姿色出众的不多，较能说得过去的也大多戴着眼镜。女人戴眼镜正如男人骑坤车，总令人不大舒服。杭州自古是中国美女生产基地，而女学生正是中国美女未来的希望。应试教育逼得杭州女生也镜片闪烁，真是暴殄天物，便是温和如我者也不肯原谅。教育界所有人士都应该好好反省，认真反省，深刻反省！

后来看到京杭大运河水面污浊，又为杭州美女的退化找到另一个原因。江南水乡孕育美女，其前提是水要健康清澈；眼下水质都这样了，我们还能巴望女人们有一副如花容颜吗？环境污染，万恶之源啊！

大街上寻美不成，我便在会前会后打量来自全国各地的与会者。这一打量，吃惊不小：一千多名与会者中多半是女性，而且大都年轻漂亮。问及原因，邻座镇江女子笑道：“这还不明白？女的在单位，是三分成绩，七分姿色。”我便很恐怖，忙向其借镜子细瞧自己，瓜子脸，樱桃口，眉清目秀，确实有点女相。被外派开会，享受与众多美女一样的待遇，莫非是领导大人欲宠幸于我？我们领导可是个男的！

后来的几天中，我和这位镇江美女接触渐渐增多，一起听报告，一起吃饭，一起讨论问题，慢慢就到了可以互相开开玩笑的地步。有一回饭后，我直直地看着她，直到她面带羞涩地问我做甚，我才无限怜惜地说：“你怎么是镇江女子呢，你应该是杭州女子呀！这才符合逻辑。”她愣了一会儿，大约明白了我的意思，扭过头去说：“看你说的。”从此这美眉视我为知己，很有点儿“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意思。我很想趁开会的几天与她多一些交往，可惜有位同事看不透形势，总跟在我俩身旁，充当500瓦的灯泡，恨得我牙根发痒。后来我给这同事起了个网名，叫“不解风情”。

一直到会议即将结束，大街上也没发现什么绝色佳人。我冲同伴发怨气：“都说杭州出美女，谁在这儿见过美女了！今后谁要敢在我面前说杭州有美女，我朝脸打他！”

同伴说：“美女多的是，能让你大街上随便看？”我恍然大悟，忽然想起韩寒在《三重门》中曾讨论过街上少有美女的原因。他说：“这年头，每天上一次床的美女比每天上一次街的美女多。举凡女孩子，略有姿色，都在大酒店里站着；很有姿色，都在大酒店里睡着；极有姿色，都在大酒店经理怀里躺着。”这当然是偏激之言。不过，我想韩寒肯定和我一样有过寻美不遇的遭遇，才如此出言不逊，罪过罪过。

夜里躺在宾馆的床上，我检讨自己，是不是标准太高，来时就带着挑剔的眼光？其实美女本来就是希罕物，怎可能到处都是？再说我脑子里恐怕还带有狭隘的乡土观念：中原女子看习惯了，丑的也顺眼了。尤其是自己老婆，浓妆美，淡妆也美，蓬头垢面不掩国色。乍一到南方，面对另一种形式的女人，便有了排斥心理。

细想起来，杭州女子也别有韵味。年长的，宁静端庄，袅袅婷婷；年轻的，牛仔裤、小零食、随身听、蓝牙耳机，活泼灵动，一身朝气。中青年女子在穿着打扮方面，古韵犹存。当中原女子的头发和裙子越来越短时，她们依然或马尾一束，或长发披肩；裙子也以中长为主，绝少超短。

杭州人比我们有钱，却很少穿名牌。但普通的服装到了她们身上，看着就是那么舒服。而且她们不大化妆，或者是化妆很艺术，不容易看出来。不像我们家乡有些女人，一身名牌，一脸脂粉，黑黑的脸蛋趁着一副金色的耳环，一看就是个新兴的财主婆。

杭州女子温柔婉约，看她们，如读李清照的词句，如品戴望舒的《雨巷》，一句话，杭州的女人更像女人，她们身上散发着一种中国古典女性的魅力，这似乎是几千年江南传统文化积淀的结果，绝不是动辄以小李飞刀对付男人的北方女子所能做到的。

杭州之行，让我对美女有了更辩证的认识。不料行文至此，被老婆看到镇江美眉一节，立刻拎起耳朵逼我交代个中细节。呜呼，被“顶头”上司揪住小辫，什么时候才能把问题交代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