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活着，就得活出个样儿来，活出个味儿来，活出自己的真性情来。

什么样的人最快乐？最吸引人？大抵就是：对生活有明确态度的人！这样的人活得充实、活得个性、活得洒脱自在、不受世俗观念束缚。

李冶，便是这样的女子，让人爱、让人恨。爱她的才情，爱她的美貌，爱她的洒脱，然而这样的女子，似天边月水中花，从来不属于世俗，没有男子能拴住他的心、得到她的心，她似凤鸟，属于广阔的天空。

人性自由，心便自由。

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

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

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

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这首《湖上卧病喜陆鸿渐至》是李冶在身体抱恙期间，茶圣陆羽（编纂世界第一部茶叶专著《茶经》）前来探望她时写下的。李冶是个情感极其丰富的女子，而她从不压抑自己的性情。诗歌如其人，情感饱满，感动感动了陆羽，也感动了李冶自己。也由此可见，二人情谊非同一般。

“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细微处，把女子的娇柔妩媚，惹人怜爱的别样风情描绘得婉转、扣人心弦，这样的李冶会让人心里柔柔的、轻轻地。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已看云鬓散，更念木枯荣。”早年前，六岁的李冶，就生有一颗自由心，不与寻常。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懵懂玩耍，小李冶已经显露文才，父亲以蔷薇为题，她便出口成诗。

“架却”，谐音“嫁却”。早慧、早熟，注定李冶的人生与寻常女子不相仿。这可愁煞李冶父母，生活在讲究三从四德的年代，这，长大后如何是好？

十多岁的李冶逐渐显露美貌，未等到及笄，父母狠下心把女儿送入剡中玉真观中做女道士，希望她远离红尘俗世。

生性聪颖的李冶，在玉真观得到很好的文学修炼，非但没远离红尘，反而因为文采斐然，与诸多名人雅士有着交集，成为中唐诗坛上享受盛名的女诗人，（字：季兰）。她与薛涛、鱼玄机、刘采春并称“唐代四大女诗人”。

李冶的诗以五言擅长，多酬赠谴怀之作。刘长卿对她的诗极其赞赏，称她为“女中诗豪”。高仲武评论说：“士有百行，女唯四德。季兰则不然。形器既雄，诗意亦荡。自鲍照以下，罕有其伦。”

02

看透人生的人生，才是真的人生！

“至近至远东西”，浅显而至真，东与西，两相对。地球上除南北极，任何地点都具有这两个方向：东、西。东西两物说近就近，可以间隔为零，“至近”之谓也。然若东西两物方向相反，说远也远很远，甚至无穷远，“至远”之谓也。

东、西之距离，好似人心：说近就近，说远就远。这尺度，无法说明。

“至深至浅清溪”，清溪不比江河湖海，一目了然见水底，“浅”是实情，清溪浅水。然而，它又有“深”的假象，特别是水流缓慢近于清池的溪流，可以倒映云鸟、涵泳星月，形成上下天光，令人莫测浅深，因而，也可以说是深的。

“至高至明日月”，旁观者清，站得高望得自然就远，看得自然明朗。日月高不可测，遥不可及，这个道理很浅显。日月同光是一种奇妙想象，日月并举是向有的惯例，以此入诗，也无可挑剔。随口而吟，观其妙：警句太多，容易使读者因理解而费劲，不见得就好。而警句之间穿插平常句，恰有松弛心力，能为全诗生色，自然引出下句。

“至亲至疏夫妻”。因为夫妻是没有血缘的亲人，在一起就是一个人，分开则形同陌路，甚至老死不相往来有之。身心交付，夫妻是世界上相互距离最近的，因此的确是“至亲”莫若夫妻。

然而世间的事情往往是复杂的，无可预料、回避。伉俪情深固然有之，貌合神离而同床异梦者也大有人在。夫妻间也有隐私，也有冲突，也有反目成仇的案例，正所谓“爱有多深，恨有多深”，不相爱的夫妻的心理距离又是最难以弥合的，因此为“至疏”。针砭世情，极为冷峻。

“至亲至疏夫妻”这话满是饱经人事的感觉，比一般的情诗情词要深刻得多，可算是情爱中的至理名言。夫妻间可以誓同生死，也可以不共戴天。这当中爱恨微妙，感慨良多，寻常年轻小女子想说也说不出来，必得要曾经沧海，才能指点归帆。 或许正是看透了这些，李冶才宁愿放纵情怀。

人生看得如此透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李冶说，我的人生只由心。

03

撕去虚伪的面具，轻松、舒适，李冶就是这样的女子，一个有着洒脱性情的女子。她与刘长卿之间的友谊，便是一种特别的鉴证方式。

刘长卿有阴重之疾（中医称为“疝气”，病象是肠子下垂，使肾囊胀大），李冶很坦率地与刘长卿开玩笑，吟了一句陶渊明的诗：“山气日夕佳（与疝气谐音）”。而刘长卿才思敏捷，即刻对曰：“众鸟欣有托。”席间，二人诗词歌赋，畅谈人生，不亦乐乎。而李冶，身上颇有股男子气度，是寻常女子没有的，特别招人喜欢。

不乏异性，不乏热闹，不乏情爱，李冶的生活多姿多彩。她向来我行我素，自由社交，自由谈笑，自由创作。男女之间的芥蒂，道德的约束，在她那里完全不起丁点儿作用，颇有女性主义者的范儿。

我常常想，这样活色生香有情趣的女子，身边有几人？自己又是怎样的女子，想着，想着，思绪便进入李冶的诗歌里去了。

“欲知心里事，看取腹中书。”“万里江西水，孤舟何处归。”寂寂无声处，心思几人知？女儿无限愁，难待有情人！

无事乌程县，差池岁月余。

不知芸阁吏，寂寞竟如何？

远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车。

因过大雷岸，莫忘几行书。

五言律诗，通常或对景兴起，或比起，或引事起，或就题起。而李冶却只从眼前心境说起，淡到几乎漫不经意，“无事乌程县，蹉跎岁月余。”既非兴比，又非引事，但“无事”加之“蹉跎”，自能写出百无聊赖的心境，“岁月余”三字除写时令（岁晚），还兼带些迟暮之感。两句直逼出“寂寞”二字，细读令人嘘唏不止。

“芸阁”系藏书馆，“芸阁吏”即校书郎。“不知芸阁吏，寂寞竟何如？”不道自己的寂寞清苦，反从七兄方面作想，为他的寂寞而担忧，李冶很体贴，情感也真的很丰富，比起多数女子的心境，自是不一般，多情才女更多思、多虑。

自己的寂寞，早已不言而喻。推己及人，情味隽永。是她的诗，也是她的心。

“远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车。”水“远”舟“浮”，眼前“孤帆远影碧空尽”，心中不免空落落的。旅途风光以“寒星”、“远水”概之，对仗工整，写景简淡，而意象高远。

“因过大雷岸，莫忘几行书。”借大雷岸作书事，寄兄妹相思之情，用典既精切又自然。“莫忘寄书”的告语，形出己之不能忘情，盼寄书言“几行”，意重而言轻。凡此种种，都使这个结尾既富于含蕴，又保持开篇就有的不刻意求深、“于有意无意得之”的风韵。

这首《寄校书七兄》诗，不同于五律通常之例。它自不经意写来，初似散缓，中幅以后，忽入佳境，有愁思之意，而无危苦之词；至曲终奏雅，韵味无穷，正是“不求深远，自足雅音”（《唐诗别裁》），堪称律诗中别具风格的妙品。

04

爱情是人世间，存在于感官里最奇妙的悸动，任何一种感情都无法替代。当才子朱放遇见才女李冶，便如火星碰撞，只恨是，相见太晚。

“古岸新花开一枝，岸傍花下有分离。莫将罗袖拂花落，便是行人肠断时。”依依惜别时，朱放写下此诗，不几日，二人再次相会，说不完的话，论不完的文，吟不尽的诗。游山玩水，吟诗论文，二人度过了很长一段相依相伴的时光。

后来朱放应召到江西做官，二人挥泪而别。分别后，经常鸿雁往来，互诉相思之情。李冶更是写诗《寄朱放》寄以情思。一扫女子羞涩之态，表露真性情，坦然男女社交，在古今几千年的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望水试登山，山高湖又阔。

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

郁郁山木荣，绵绵野花发。

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说。

“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至此一别，只能在朝朝暮暮里，独自苦苦思念了。“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说。”心中无限情，堆积千言万语，可否有等到相逢时，一吐而快？估计，是没了。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人间有情痴，谁解？无解，自解。

或许李冶已寻着她的人生真谛：人生之趣，源于生命，源于灵魂。所谓爱情，所谓人生，尽数流淌着在她的诗文之中，我自心清。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多深，那可是深不见底的，却不抵李冶的相思深，浅到不及一半。我曾想，是李冶文采好，还是她的相思太深，世间的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上这样情深的女子？她的心思，又有几人懂？这样寂寞的女子，是如何做到这样洒脱于世的，这般大心境，又有几人能及，思之，不禁感慨万千起来。女人是水做的，这一真理适用于任何时候，任何女人，也包括我。应约随姐姐去河南旅游，一步一步登鲁山，渴得要命，也一直喝水，就是不管用。友人很是体贴地买了几瓶葡萄糖饮料，润过心田，那感觉真如甘露一般，太舒畅了。看我爱喝，家乡这边又买不到，友人特地带了一箱送到我的城市来了。然而几经曲折，他给了我温暖，也让我受尽了委屈，心力交瘁。那一箱水，却是怎的都舍不得喝，很久了。这忽冷忽热的人让我很是纠结，无所适从，可送水的情分却是真的，我忘不了。想着，想着，忽然心疼起来，拆箱开了一瓶，淌过喉咙的感觉却是十分苦涩，也不知怎么了，喝一口就想落泪，忍不住。

只能在时间里，淡了、忘了。

于心深处，淡看云卷云舒，你不懂我，我不怪你，心自在，我亦自在，世事纷扰，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