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头糕(西坡:上海人吃条头糕)
2024年05月10日 靓嘟嘟 浏览量:次
条头糕,糕中有团、团中有糕,它的气质非常接近于海纳百川、五方杂处的本土文化。
江南一带的吃货,看到“条头糕”三个字时,我猜想,他(她)的内心是柔软的。表现之一:就像被丝草逗引过的赚绩(蟋蟀),斗志昂扬起来,恨不得家门口就是沈大成、乔家栅、虹口糕团厂门市部,立马冲出去入手;表现之二:感叹好久未曾与此君握手,被撩拨得一边在脑子里还原曾经与条头糕缠斗的现场,一边馋吐水溚溚滴。
是不是这样?
条头糕,是用糯米粉糅合细沙做成长条状的传统点心。
它既不像糕,又不像团。这种不糕不团,糕中有团、团中有糕,处在中间地带的休闲食品,其气质非常接近于海纳百川、五方杂处的本土文化。
条头糕在糕团店里不属于高档品种,略当于手机阵营里的小米——品相不俗、功能齐全、价格实惠,可惜令使用者感觉腔调不够。
不要以为条头糕的腔调不到位,如果喜欢吃,你所在的“条头糕群”里有个“群主”,倒也可提升提升你的层次,他就是鲁迅。
夏丏尊《鲁迅翁杂忆》里说,鲁迅在浙江两级师范任教时,“晚上总睡得很迟,强盗牌香烟、条头糕,这两件是他每夜必须的粮。服侍他的斋夫叫陈福。陈福对于他的任务,有一件就是每晚摇寝铃以前替他买好强盗牌香烟和条头糕。我每夜到他那里去闲谈,到摇寝铃的时候,总见陈福拿进强盗牌和条头糕来,星期六的夜里备得更富足。”
呵呵!鲁迅先生绝对是个“条头糕控”哦。后来鲁迅到北京当差,大概再也“粉”不到条头糕,看到的净是驴打滚,只好在萨其玛的名下点点赞了。
鲁迅时代的条头糕,距今至少有110年了。那么再早些时候呢?也有。清代道咸年间的苏州人顾禄在《清嘉录》卷十二中提到了条头糕。至于实心还是有馅,我还没考证出来。
显然,苏浙两省是糕团重镇,上海与之毗邻,不可能不受影响,照例会呈现出一阙阙“步步高(糕)”中的一片片花“团”锦簇。
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糕团世界里,你被要求说出“顶顶喜欢吃哪个”,并且只有唯一的选项,许多人也许要挠头皮,一时难以定夺,我则可以毫不犹豫地宣布:条头糕!
条头糕的表皮,就像儿童那一弹就破、果冻般的肌肤,隐约可以看到皮肤下一丝丝正在颤抖的毛细血管和游动的青筋。它有一点油——那是滋润;又有一点腻——那是粘缠。倘若刻意把“油”和“腻”两字合成一个词(油腻)来形容它,那就太缺少涵养,太不厚道了。它永远是凉凉的,一条在手,俨然老男人捏着《诗经》里描摹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硕人”(美女)之手,实在有点舍不得放下了。
瞅着中间夹着的一道咖啡色的细沙犹如就要流淌出来以及表皮上面撒的几朵犹如金箔的桂花将被风吹跑,这种仿佛带着生命脉动的糕点,总能给人以美感从而让食欲涨停板。
当柔软却富有弹性的糯米和近于半流汁的细沙,在口腔里缠绕交互时,吃货的心,其实比条头糕更早地被融化。
有的人希望条头糕皮薄、馅多。我倒是以为皮不必太薄而应当有一定的厚度,否则我们无法体会糯米特有的香气;再说,我们又不是专门冲着豆沙而来的。当然,倘若吝啬豆沙,好比肉粽子里只含一片指甲大的肉,吃到嘴里全是饭粒,那就太欺侮人了。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白玉搬指,像顶针箍那么单薄;或像一条鳗鲡缠在筷子上那么夸张。一根看上去舒服又可口的条头糕,肯定是合乎比例的。
上海人对条头糕太熟悉了,常常把它用来指代某种事物,那就很容易令人秒懂,比如“条头糕房型”,指一室一厅直套间;比如“写条头糕”,指作文偏爱罗列一、二、三、四,而“一”里又分A.B.C.D;比如“发条头”,一般指上级发布的指令,基本源自从前宫廷像条头糕般的诏书格式。但也有例外,有一回我恭维一位熟悉的女士身材“像条头糕”。不料对方顿时抹下脸来怒怼:“啥意思,侬?不肯明讲我没有曲线是伐!”我连忙辩解:“瞎讲有啥讲头啦!我是讲侬身材高挑、苗条、挺拔,侬哪能听不懂啊?”于是,对方一只面孔马上从“阴”跳过“多云”直接转“晴”了。(西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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