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月17日至20日, 人民解放军海军南海舰队一部在陆军、空军和民兵、渔民协同下, 对入侵我国西沙永乐群岛的南越军队进行自卫反击, 英勇地保卫了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这是人民解放军海军第一次在远离大陆的条件下同外国海军作战, 不仅在国际上产生重大影响, 也为人民解放军开展军事训练、完成战斗任务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

一、战前情况

西沙群岛位于海南岛东南约330公里处, 由宣德群岛、永乐群岛及其他岛礁组成, 总面积约10平方公里, 是中国南海诸岛中陆地面积最大的一个群岛。其中永乐群岛由甘泉、珊瑚、金银、琛航、晋卿等岛屿组成。西沙群岛地处印度洋与西太平洋间的海上要冲, 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里自然资源丰富, 石油和其他矿产储量充沛, 又是优良的渔场。无论在政治上、军事上, 还是在经济上, 西沙群岛都具有重要地位。

西沙群岛同东沙群岛、南沙群岛、中沙群岛一样, 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早在西汉时期, 中国人民就开始在南海航行。唐代以后, 中国人民越来越多地在这一带海域从事捕捞活动, 中国历代政府随即对这些岛屿进行管辖。明代航海家郑和下西洋途中, 多次在南海诸岛锚泊休整。“宣德”、“永乐”等地理名称就是纪念郑和航海那个年代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 西沙群岛中的一些岛屿一度被法国占领, 以后又被日本占据。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 西沙群岛同南海诸岛一起, 为当时的中国政府正式接收。1951年8月15日, 中国政府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在《关于美英对日和约草案及旧金山会议的声明》中指出:“西沙群岛和南威岛正如整个南沙群岛及中沙群岛、东沙群岛一样, 向为中国领土。”以后, 中国政府多次重申这一立场。世界大多数国家包括苏联和越南历代的教科书和地图中, 都明确标示西沙群岛以及整个南海诸岛是中国领土。

1956年, 印度支那停战以后, 法国无理地将它侵占的珊瑚岛移交南越政府, 南越政府则声称对西沙群岛拥有“主权”, 并派兵占领了西沙永乐群岛的一些岛屿。1958年8月, 南越当局派武装部队增防甘泉岛, 进而侵占了琛航岛。9月4日, 中国政府发表关于规定中国领海的声明, 重申西沙群岛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14日, 越南总理范文同照会周恩来总理, 表示“越南民主共和国承认和赞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1958年9月4日关于规定中国领海的声明”, “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尊重这一决定”。迫于世界舆论的压力, 南越当局一度将驻甘泉、琛航、金银岛上的军队全部撤走, 只在珊瑚岛上留驻一个排的兵力。1961年初, 南越海军在西沙群岛海面劫持中国渔船一艘, 渔民20人。

1973年8月底, 南越军队已占领中国南沙、西沙群岛的6个岛屿, 9月又宣布, 将南沙群岛中的南威、太平等10多个岛屿划归其福绥省管辖。11月, 南越军舰野蛮地撞毁在西沙海域作业的中国渔船, 将中国渔民劫持到岘港。1974年1月11日, 中国外交部发表声明, 重申:南沙群岛、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和东沙群岛都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 中华人民共和国对这些岛屿具有无可争辩的主权。同时指出, 这些岛屿附近海域的资源也属于中国所有, 中国政府绝不容许西贡当局对中国领土主权的任何侵犯。

然而南越当局不顾中国政府一再严正警告, 于1月15日派出驱逐舰16号 (李常杰号) 侵入西沙永乐群岛海域, 对在该海区从事正常捕鱼生产的中国南海水产公司402、407号渔轮进行袭扰, 并炮击悬挂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的甘泉岛。17日, 南越最大吨位的驱逐舰4号 (陈庆瑜号) 到达甘泉岛海域, 南越军队随之侵占了金银、甘泉二岛。中国渔民和民兵同入侵的敌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说理斗争。18日, 南越驱逐舰5号 (陈平仲号) 、护航舰10号 (怒涛号) 相继到达永乐群岛海区, 企图试探中国方面的态度, 固守已占岛屿, 相继侵占其他岛屿。

为了维护国家主权, 保护渔业生产, 中央军委命令南海舰队立即派出军舰赶赴西沙永乐群岛巡逻, 并命令海南军区派出民兵, 随海军舰艇进驻永乐群岛的晋卿、琛航、广金三岛, 监视敌之行动。同时要求在永乐群岛海域生产的渔轮在原处继续作业不要撤回。中央军委要求:在同敌人斗争中, 我方应始终坚持说理斗争的原则。我舰艇、飞机和民兵在任何情况下均不先打第一枪, 如敌人首先向我攻击, 我应坚决自卫还击。命令提醒坚持生产的民兵和渔民提高警惕, 做好应急准备。要求海南军区视情况协助地方加派渔轮去永乐群岛坚持生产。毛泽东、周恩来先后审阅并批准了中央军委的命令。

二、由海上对峙到自卫反击

根据中央军委命令, 人民解放军南海舰队猎潜艇73大队所属271指挥艇及274艇两艇于1974年1月16日20时由海南岛的榆林港启航, 执行西沙巡逻任务, 17日经永兴岛时载运一个民兵排, 当日18时抵达永乐群岛海区。18时20分, 该两艇在琛航岛与珊瑚岛之间海域与正向我渔轮挑衅的敌16号舰相遇, 当即发出“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军舰艇, 你立即离开我领海”的警告信号。经多次警告后, 敌舰向珊瑚岛后撤。我编队在琛航岛以北海域抛锚, 一面监视敌舰, 一面掩护和运送民兵登上晋卿岛。此间, 南海舰队航空兵起飞双机至永乐群岛上空巡逻。

18日, 敌舰更加猖狂, 在羚羊礁北侧8次冲撞中国渔轮, 将我407号渔轮驾驶台撞毁。我舰艇再次发出警告, 敌舰挂起“操纵失灵”的信号旗推卸罪责, 随即逸去。当日下午, 南越驱逐舰3艘成楔形队形由珊瑚岛驶出, 向我271、274艇锚地逼近。我艇发现后, 当即起锚, 以单纵队接敌并发出警告信号, 敌舰未回答。我艇迫近至敌舰600米时, 再次用扩大器喊话:“你们破坏我渔轮生产是海盗行为。”敌舰见我已有戒备, 即返回珊瑚岛海区, 我舰队也返归琛航岛海区。

18日12时, 我猎潜艇74大队281、282艇抵永兴岛, 因282艇主机故障, 在永兴岛抢修待命。当晚, 我扫雷舰10大队396、389舰驶抵琛航岛锚地, 与271、274艇会合。为便于掌握事态发展, 以海军榆林基地副司令员魏鸣森为指挥员组成了海上指挥所。

1月19日晨, 南海舰队指示海上指挥所:敌人可能准备打, 企图吃掉我们, 应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如敌进攻我岛屿, 编队要坚决还击, 支援岛上战斗。

19日5时15分, 敌舰分两路企图包围我编队。南面敌4号、5号舰由金银岛、羚羊礁以南向琛航、广金岛接近;北面敌10号、16号舰由广金岛西北方向向我接近。我编队发现后, 紧急起锚, 以396、389两舰进至广金岛西北海面拦阻敌10号、16号舰;271、274两艇至广金岛东南海面与敌4号、5号舰对峙。我舰艇与敌编队同航向航行, 迫使敌舰不能靠近我岛屿。7时40分许, 敌4号、5号舰各放下一条舢板, 每条舢板拖带两支橡皮舟, 运送40多名士兵, 强行登上琛航、广金两岛。登琛航岛之敌经我民兵说理斗争后被迫撤退。登广金岛之敌不理睬我之劝阻, 仍继续前进并向我民兵开枪。我民兵被迫还击, 打死南越士兵一人, 打伤三人, 8时40分登岛之敌撤回军舰。

与此同时, 敌舰依仗其吨位大, 多次向我舰艇挤压。8时25分许, 敌16号舰拦截我389舰。389舰不减速、不转向, 继续前进, 敌16号舰匆忙转向, 撞坏了389舰左舷栏杆, 我向敌发出警告。9时4分, 敌4号舰小口径火炮射击两发, 我连续三次发出“你首先射击, 我向你提出严重警告”的信号, 敌舰始终不予回答。

10时19分, 敌舰向外机动, 与我编队拉大距离。此时, 我方271、274艇位于广金岛以南2海里处, 396、389舰位于广金岛西北1海里处。10时22分, 4艘敌舰同时向我开火, 389舰、274艇相继中弹受损, 其中274艇因被敌舰误认为是我编队指挥舰最先受到重创, 指挥台当即被击毁, 艇长、政委全都牺牲。我海上指挥所命令各舰艇坚决自卫还击。271、274艇各对一艘敌舰还击, 396、389舰集中火力打敌16号舰。

南越的四艘军舰大的有1800吨, 小的也有650吨, 总吨位约6000吨, 装备有127毫米口径以下火炮约50门。我海军的四艘舰艇, 总吨位1600吨, 火炮少, 口径也小。对比之下, 敌方在装备上完全占优势。但是, 我舰艇充分利用灵活机动的长处, 高速接近敌舰, 紧紧咬住不放, 发挥小口径火炮射速快的威力, 很快压制了敌人火力, 扭转了不利态势。

敌火力被压制后, 271、274艇主要打敌4号舰, 牵制敌5号舰。396、389舰因敌16号舰中弹起火后远离, 即转移火力攻击敌10号舰。389舰带着浓烟烈火冲向敌舰, 一直打到距敌10号舰10余米处, 这时指战员们索性使用步兵轻重武器向甲板上敌人扫射, 消灭敌人有生力量, 并且大量投掷手榴弹。敌10号舰被打得失去操纵, 匆忙中掉头撞坏了我389舰后住舱。389舰给养员郭玉东身负重伤, 他见海水从弹洞直灌弹药舱并流向主机仓, 便奋不顾身地脱下军衣堵住漏洞, 一直坚持到牺牲。

271艇在战斗中主炮发生故障, 直接受敌4号舰威胁, 此时274艇主动前来掩护, 二艇配合将敌指挥舰4号舰主炮击毁, 并击中它的驾驶台和报房, 使其通讯中断。敌4号舰企图脱离阵位, 274艇紧追不舍。在距离敌4号舰10余米时, 274艇电舵传动系统失灵, 如继续前进, 势必冲入敌4号、5号舰之间, 陷于两面受敌的被动地位。该艇艇长李福祥当即命令转换人力舵, 并亲自指挥轮机兵由高速前进转为全速后退, 摆脱了敌舰夹击, 重新占领了有利阵位。

10时42分, 396舰转而向敌4号、5号舰射击, 支援271、274艇编队。10时59分, 敌16号舰见受伤严重的389舰舰身倾斜, 行驶缓慢, 乘机掉转头来袭击。396舰见此情况迅速转向, 迎击敌16号舰, 掩护389舰撤出战斗。

经一小时激战, 敌4号、5号、16号舰被我击伤, 分别向东南和西北方向后撤。敌10号舰基本丧失机动和抵抗能力, 缓慢地向羚羊礁方向行驶。

11时50分, 受伤严重的389舰带着大火在琛航岛西北抢滩。始终没有离开战区的402、407号渔轮不顾自身安危, 不顾389舰弹药库可能爆炸而且舰身也有沉没的可能, 要求在两边把该舰架住, 但舰员宁肯牺牲自己坚决不让渔轮靠近。389舰抢滩成功后, 渔民们又冒着危险登舰协助灭火和抢运伤员。

11时49分, 从永兴岛到达作战海区的281、282艇奉命追歼敌10号舰。海上指挥所要求集火近战, 速战速决。12时12分, 两艇开火, 尤其是创造性地使用了攻潜武器——火箭式深水炸弹, 来打击敌水面舰只, 效果甚佳。经三次火力猛袭, 敌10号舰起火爆炸。14时52分, 敌10号舰沉没于羚羊礁以南2.5海里处。

此时, 我参战的4艘舰艇, 389舰重伤已抢滩, 274艇舵机失灵, 271艇主炮故障, 396舰中弹50余发, 包括281艇和282艇在内的6艘舰艇弹药消耗已过半。同时考虑到敌人可能反扑, 因此在击沉敌10号舰后, 我集中兵力, 调整部署, 以备再战, 未能继续扩大战果。为防止敌机空袭, 南海舰队航空兵出动飞机至战区上空掩护我舰艇行动。20日上午, 被我击伤的敌3艘舰艇在接应军舰的掩护下继续向西撤逃。途中他们曾向美国第七舰队请求助战, 但被美方拒绝。

在保卫西沙群岛的海战中, 我共击沉敌护卫舰1艘, 击伤敌驱逐舰3艘, 毙、伤敌100余人。我扫雷舰389号受重伤, 猎潜艇274号受轻伤, 牺牲274艇政治委员冯松柏以下18人, 伤67人, 消耗各种炮弹16940发, 机枪弹17270发, 手榴弹26枚。

三、收复被占岛屿

19日海战后, 南海舰队为输送陆军收复敌占岛屿和准备打击受伤与增援的敌舰, 组织后续部队向战区开进。鱼雷艇21大队5艘鱼雷艇于19日22时抵永兴岛, 因随行的502号运油船触礁, 鱼雷艇得不到油料补充, 遂将5艇的剩余油料集中到3艇上, 20日8时3艇驶抵永乐群岛海区;8艘护卫艇及232护卫舰、275猎潜艇以及南海水产公司渔轮搭运广州军区榆林要塞区派出的守备第10团3个连, 1个两栖侦察队和部分加强分队共500余人, 于20日4时至8时先后抵达永乐群岛海区。

广州军区的作战部署是:首先集中兵力攻占位于珊瑚岛、金银岛之间的没有坚固工事的甘泉岛。得手后, 再攻占工事坚固、兵力较多的珊瑚岛, 最后进攻金银岛。同时, 组织力量打击南越军队增援永乐群岛的舰艇。

20日拂晓, 海上指挥所命令281、282艇前出至甘泉、金银岛以西海区搜索来援敌舰, 未发现目标。9时35分, 我输送船队第一梯队4艘护卫艇掩护载运步兵的402、407号渔轮抵达甘泉岛。经火力准备后, 9时50分, 步兵换乘橡皮舟和舢板在甘泉岛东南滩头登岛, 将南越军队从滩头阵地压缩至岛的中部。10时10分, 岛上的南越军队全部缴枪当了俘虏, 甘泉岛收复。

10时35分, 输送船队第二梯队4艘护卫艇及396号扫雷舰对珊瑚岛实施火力准备。10时46分, 换乘橡皮舟和舢板的步兵连及两栖侦察队分别从岛的西南、正南、东南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指战员们为了争取时间, 在海水中泅渡徒涉数百米迅速登岛, 严密搜索钻进碉堡里、藏在树丛中的南越官兵。11时25分, 珊瑚岛收复, 南越官兵范文红少校以下30余人全部被俘获。

12时35分, 输送船队第三梯队275号猎潜艇对金银岛进行火力准备, 后发现岛上守军已随军舰全部撤离, 13时45分, 金银岛收复。至此, 我全部收复永乐群岛, 俘虏南越官兵48人, 美国联络官1人。

20日下午, 南越当局派军舰运载1个营的兵力, 企图增援珊瑚岛。我南海舰队和广州军区空军立即派出军舰和飞机迎击。敌舰进至距西沙永乐群岛40多海里的海域后返回岘港。

针对南越当局调动兵力, 准备扩大战争的活动,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1月20日再次发表声明, 警告南越当局必须立即停止对中国的一切军事挑衅和侵略活动。中央军委命令驻守南海海疆的陆、海、空军和民兵, 时刻保持高度戒备, 随时准备歼灭入侵之敌。1月23日, 中央军委、国务院颁发嘉奖令, 表彰参加西沙群岛自卫反击作战的全体军民。1月29日, 新华社授权公布, 中国政府决定, 将分批遣返在西沙群岛自卫反击作战中俘获的南越军队官兵48名, 美国人1名。

来源：《档案时空》2012年11期，作者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