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小城米脂，县志记载“以地有米脂水，沃壤宜粟，米汁淅之如脂，故以名城”。冬日的米脂因为干冷，略显萧瑟，整个小城透着一丝安静，但2018年，对米脂人来说，是喧闹而悲伤的一年——这一年的4月27日，陕西省榆林市米脂县突发恶性砍人事件，9名学生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小巷没变？小巷变了

穿过米脂古城北边的柔远门，一条两米宽的古巷延绵铺开，长约200米，从墙上钉着的牌子可以知道，这里因古时建有城隍庙而得名。

小巷聚集了当地的多所学校，最外面的是幼儿园，里头是米脂三中，再往里还有一所小学。小巷两边大多是居民房，还有杂乱的电线……这条古巷是米脂县城数千名学生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也是“4·27米脂砍学生事件”的发生地。

每天下午6点05分，学生会成群结队地从这里放学回家，这是巷子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然而，去年4月27日的下午，一切都被打破了……附近村子的村民赵泽伟像疯了一样挥着刀，迎着下课铃声，冲进了放学的人流中，尖叫声和求救声在巷子里盘旋回荡。在20分钟左右的时间里，赵泽伟持刀连续刺向米脂三中多名初中生，导致21名学生受伤，其中9人死亡（7女2男）。

现在，这座陕北的千年古县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米脂伤人事件发生后，孩子们依然要穿过这条巷子去上学，父母们也依然来这里接送孩子。大家似乎都在刻意回避8个多月前发生的那场惨剧，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街上的警察多了”。

在古城楼的门楼下方，停着一辆流动警务车，车前放着盾牌，“警察”两个大字异常醒目，几名穿制服的人在车里休息。顺着小巷往上走，在距离警务车百米远的小巷里，还设置了一个新的警务室。案件发生后，这座小县城加强了排查、巡逻以及警力安保，确保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津云新闻记者现场看到，下午四点多，幼儿园先放学，小巷里的人立刻多了起来。下午六点，三中的学生放学，三名保安从学校门口的传达室走出来，打开铁门，他们手里都拿着橡胶棍，站在门口看着学生……悲剧发生后，米脂三中的传达室安装了一键报警器，遇到突发事件，只要按键就能报警，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学生们穿着校服整整齐齐地走了出来，津云记者发现，每个班级后面都跟着一位老师。一名女学生在奶奶的陪同下步行回家，据这名学生说，自从出事以后，学校给学生们做了很多心理疏导工作，避免对他们造成影响。

“他是赵家村的耻辱”

8个多月时间过去了，米脂县城已经没有人再提起那件事情，但是在赵泽伟的老家，村里人提起他时，依然恨得咬牙切齿，“他是赵家村的耻辱！”

赵家村距离米脂县城六七公里，开车只需20分钟，村子位于210国道边上，依山而建，山下是连片的田地……

赵家村很像人们印象中的陕北农村，200多户人家依山自下而上绵延铺开，大部分村民仍然住在窑洞，零零散散地占据了一座小山。

对于村里的陌生人，他们都很警惕。“之前来这里采访的记者太多了。”当津云记者问起赵泽伟家的地址以及他家的情况时，村民们几乎一致回答“不知道、不了解，问大队”。

几经周折，津云记者找到了赵泽伟家，但赵家大门紧闭，上着铜锁。“赵泽伟的父母还在村里住，但是过得很不好。”一位了解情况的村民告诉津云记者，赵泽伟是家里唯一的男娃，一度被父母视为他们将来的依靠。这位村民说，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不想提起赵泽伟这个名字……

村民说，赵泽伟被执行枪决后，按照当地的习俗，他应该被葬在村子的山地里，但是由于全村人反对，他家人只好把他葬在了别处。

“102万能换回孩子吗”

2018年9月27日上午9时9分，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赵泽伟被执行枪决。得知这个消息后，王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女儿王云，在4月27日那天永远离开了他们。

当津云记者联系到王明时，这个陕北汉子哽咽着说：“不提了，不提了。没什么好说的。”

津云记者从王明的朋友那里得知，王明现在还在自责，为什么那一天没有去接女儿放学。“虽然过去了8个月，但是他们的生活完全变了。”朋友表示，大家现在根本不敢在王明面前提孩子，提起来他就泪流不止。出事后，王明把手机里女儿的视频都删了，怕看了伤心。

悲剧发生后，每个遇难者家庭都拿到了政府发放的102万元补偿金。“这些钱能换回孩子么？人都没了，还能怎么办呢，总会慢慢过去吧。”对于他们来说，每一次提起，就是一次伤害，或许忘记了，伤痛也就少了吧。

2018年4月27日，在日历中淡去，却永远以祭日的形式存在于每个遇难者家庭，和小城米脂的记忆里。（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津云新闻记者 郭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