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故事创作者#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青海乌兰县是个蒙古族自治县，毗邻的天俊县属于藏族自治县，虽同属海西州，但八九十年代农牧行政部门管理滞后，导致草原产权划分不清，两个县牧民常为放牧和草场大打出手。特别是狗牙交错重叠区，今天你赶我牛羊，明天我牵你骆驼，后天你再带人毁我帐篷，一直这样。

察汗河的牧羊女

像这些问题，在内地或许是事，但在少数民族地区不算啥？《史集》中虽记载蒙古族西迁青海始于元代弘吉刺部的赤窟，后正德年间亦卜刺部、漠西卫拉特部，实际上早得多。蒙古族是游牧民族，汉代起就有蒙古部落到了青藏一带逐水而牧。大家都放牧，肯定会发生矛盾，千百年来就这样。

乌兰察汗河国家森林公园

蒙古牧民阿古拉放牧的察汗河草原和天峻县草原连成一片，那时没有像现在一样家家户户有划分清晰的草场，并用网围栏隔开，都是散牧。牛羊又没有地域观念，阿古拉家的140只羊跑到天俊地界吃草被藏族牧民扣了起来，讨要几次，对方爱理不理，还把他家羊身上油漆标注的记号涂改成黄色（阿古拉牛羊身上标记是红色），这下别说讨要，认也认不出了。

察汗河的蒙古族牧民

无风也有三尺浪，现在又搞这一套，阿古拉彻底火了，带着弟弟和几个族人半夜把对方37头牛和200多只羊赶回了察汗河，当一群藏族牧民来索要时，双方发生了暴力冲突，对方牧民两人被打成重伤，一人脑死亡（植物人）。

这当然不行，互赶牛羊属于草场纠纷，将人致死致残属于重大刑事案件，93年时恰逢严打。

阿古拉一审被海西中院判处死刑，随即，他向青海高院提起上诉，案件一直拖到97年，阿古拉及弟弟部日固德等8人，被改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至有期徒刑5年不等，并处罚金30万元。同年，移送青海省门源监狱服刑。（就是今日青海著名景区百里花海这个地方）

门源监狱最早属于农场，监狱14个大队种有30多万亩油菜地，早期关押战犯，后改为重刑犯监狱。

祁连山下这片河谷中，阿古拉从此开始脱胎换骨的轮回生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只为赎罪93年夜里一时冲动。大儿子兀赤当时5岁，女儿琪琪格3岁。他走后，全家担子落在了妻子娜仁身上。家里140多只羊被追回，但一个女人既要照顾两娃还要放羊，又要定期到监狱探望丈夫，日子不是一般的苦。

家中的压力又怎能不让阿古拉揪心？因此他在高墙内拼命表现，以争取早日出狱为妻子和孩子撑起一片天。但无期徒刑，哪能说出来就出来呢。93年至97年羁押的4年不算刑期，无期徒刑和死缓罪犯起刑从改判为有期徒刑当日起计算。阿古拉1999年减为有期徒刑20年，这已是法律规定的上限了。此后，他又先后5次获得减刑，累计减刑8年。

那时重刑犯减刑比较宽松，一个省级服刑改造积极分子可减三年，一个监狱级服刑改造积极分子，可减一年。和如今不同，如今减刑一次不得超过9个月。“老刑法”对于无期徒刑减刑规定：被判处无期徒刑罪犯，经过一次或几次减刑后，实际执行最低不得少于10年……”也就是说被判处无期徒刑，快的10年就可以出狱，至于看守所羁押时间，那属于未决期，不计入实际刑期。

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人在走下坡路时，厄运往往接连二三。

2010年，就在阿古拉还有一年出狱时，22岁的儿子兀赤，却在一个雨天检修水井房电路时遭电击死。这是怎样一种痛，又岂止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断肠？针对他的家庭变故，监狱专门为其办理了“特准离监回家探亲”处理丧事。三天后，阿古拉按时返监，三天时间整个人瘦了15斤。

2011年春天，新生前一天，征得分监区民警同意，阿古拉在操场一角把这10余年来所穿衣物、用品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边烧边哭，等这把火他等了18年，多么剜心的领悟！

一切恍若隔世，曾三岁的女儿如今已21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活的风雨将琪琪格锻打成了一名精通驾驶、维修电路并擅长牧马放羊的真正女汉子，还和母亲把羊群发展到了500多只，卖掉吃掉的不算

回来后，阿古拉一边适应社会，一边认真经营自己家羊群。鉴于阿古拉在蒙古人中的威信与文化，察汗河村民选举他当了村长。上任后，他首先和镇政府协商，为村民们解决了既要保护狼群和生态也要维护村民利益的“狼吃羊”矛盾，让牧民的羊在遭到狼害后，能拿到国家300元补偿款，牛则是800元。接着又跑电信公司，把宽带装到了牧区。

2017年，笔者去阿古拉家做专访时，阿古拉已不在是村长，主要是国家有规定：受过刑事处分人员不得担任村长或法人。但他还是一直热心为村民办事，当时他家牛羊已有900只，雇了刚察县一家藏族牧民帮忙放牧。自己买了辆翻斗车，专为牧区盖羊圈牧民拉砖拉水泥等建筑材料，钱挣得好，在乌兰县买了两套商品房，迎宾路上还有套位于牧民小区的安置房，暖气烧的很热，房间里鲜花四季盛开。

乌兰县牧民小区 住着565户牧民

阿古拉位于牧区的草场，不仅有新盖的牛羊饲舍和饮水系统，还有一个挂满经幡的玛尼堆。代步工具则有哈弗H6、一辆丰田皮卡。此外，放牧专用摩托车两辆，电动三轮车一辆。

乌兰县德都汉宫里，阿古拉一边向我讲述“见血见泪”的十八年，一边和亲戚朋友们在酽醇的青稞酒中豪迈而歌。尽管笔者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但能体会到笑声中他们对生活的感恩和热爱。

阿古拉和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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