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去世整整十年了，明年也是他老人家诞辰100周年，今天又是“父亲节”，当女儿给我发红包祝我父亲节快乐时，难免触动了我对父亲的深深怀念……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年轻时是一个很苛刻的人，也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反右”和“文革”他都没逃脱厄运，但他从来不交代问题，承认自己有错误，甚至敢和“造反派”大吵。

父亲与我的关系一度十分紧张，往往闹得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为此善良的母亲不知从中作了多少调停。这种不和谐的父子关系直到我16岁当兵离开家后，才得以缓和。

父亲退休后，我极力劝他进城和我一起居住，但他舍不得老家那些坛坛罐罐以及母亲那一份包产地，坚持和母亲住在农村，他对土地的热爱超乎常人。

但父亲毕竟一生操劳过度，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他70岁以后大病小病都拒绝进医院，总是自己买点药，医保卡上的钱从来没用完过。他说，久病成良医，自己早已是医生了。

父亲的腰有疾，70岁以后，行走就越来越困难，我通过朋友关系在县残联给他弄了一辆轮椅。当我把轮椅运回老家时，父亲第一句话就问，是不是开的后门？我只好撒谎说是花钱买的。他才放心地接受和使用轮椅。

三峡水库建成蓄水，老县城整体搬迁。新县城建成后，我多次劝他去看看新城的面貌。他说，不看了，我晕车。我告诉他，晕车就不坐车，我用轮椅推他。

我这样说，都是发自肺腑的，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县城到老家也就十多公里路程，用轮椅推他，最多半天时间。父亲却固执地说:太费事了，麻烦。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怕我累着了。

因为父亲的固执，新县城建成十年，直到他去世，父亲也没能看一眼这座拔地而起的新城的样子。

最让我终生难忘的是父亲为我藏脐橙这件事。

老家盛产优质脐橙，闻名全国，远销国外。但脐橙属于季节性水果，成熟于冬季，到了第二年三四月份，基本就没有了。那时还没有研发出晚熟品种。

父亲知道我特别喜欢吃脐橙，为了满足我，他老人家找到了储藏脐橙的新方法:把上好的脐橙储藏于曾经藏红苕洋芋的窖内，然后用塑料薄膜覆盖，来延长脐橙的保质期。由于窖内冬暖夏凉，脐橙可以储藏到第二年六七月份，仍然新鲜不变质。

每次我回老家，父亲都会和我说一会话，听我介绍县内外大事。然后他就起身说到，你坐一坐，我去给你拿脐橙。

我说，爸，我去吧。他摆摆手，仿佛是怕我知道了他的秘密。父亲拘偻着身体，动作迟缓地搬动木梯，然后把木梯伸进窖里，然后又慢慢下到窖里……我听见父亲在窖里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在清点脐橙的个数。不一会他用提篮装着脐橙，扶着木梯慢慢爬出窖口……

然后，父亲会把他亲手剥好的脐橙递到我手上，自己却舍不得吃一瓣。每每这时，我的眼泪就会止不住往外淌。

父亲啊，儿子想你了。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重庆市报告文学学会会长。在《人民日报》《工人日报》《解放军报》《青年文学》《诗刊》《红岩》等众多报刊发表过作品；出版个人文学专著13部；曾获全国新田园诗歌大赛三等奖，散文选刊“全国散文百篇奖”、作家出版社优秀诗集奖、诗刊社“伊帕尔汗”全国爱情诗大赛优秀奖、第四届全国志愿文学报告文学类二等奖、第二届重庆晚报文学奖，第五届重庆十佳读书人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