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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日本电影(《笨小孩》的理想国与失乐园)

2023年11月09日 靓嘟嘟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半世烟尘》,欢迎关注阅读更多文章

一、奇迹

如果问这世上什么最动人,那一定是不卑不亢创造奇迹的力量。

奇迹·笨小孩讲述了一个父亲抛妻弃子之后,母亲又重病身亡,20岁的男孩景浩(易洋千玺饰)选择辍学,并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每天按时接送上下学,经营着一家手机修理店,维持日常开销。然而6岁的妹妹身患家族遗传心脏病,必须在8岁之前做手术,因此男孩得在一年半时间内凑出三五十万的巨款。为了给妹妹攒钱,毫无退路的景浩决定孤注一掷,创办好景电子元件厂。只要良品率达到了85%以上,4个月就可以赚80万!

景浩开始招兵买马。有养老院的护工梁永诚(田雨饰),失聪的单亲妈妈汪春梅(齐溪 饰),刚出狱的忧郁拳手张龙豪(公磊 饰),“网吧大神”张超(许君聪 饰)与刘恒志(王宁 饰),退休的钟表匠钟伟(巩金国 饰)……这些找不到工作的边缘人物硬生生地凑成了“奇迹小队”。并通过战胜一系列的困难创造了奇迹,赢得了这场与命运之神的战争。当他们在电梯里欢呼的时候,镜头从上面打下来,欢喜的脸庞映在镜头里,那种如同被太阳照耀着的光芒,让一切充满了希望。

就是这样一个无比通俗的故事,却异常打动我。究其原因,我想是由于它的外壳和内核,外壳里有对众生相的精准刻画,老套却真诚、煽情却不过度的叙事语言,还有暗喻意象准确、具备想象力的蒙太奇镜头,以及故事内核里对小人物的关注、角色沉重的力量感、与命运对抗的意志和带给人们的反思……当然也存在鸡汤和成功学的成分,这个后面再聊。在剥除励志成功学的外衣后,我所感受到的是浑然真实、充满力量的电影语言。

这里不得不提到导演文牧野,他的上一部作品《我不是药神》关注的是被慢粒白血病折磨的患者群像,诚如他所说的:“现在这个时代是渐渐地趋于共性化,就是进入一个更市场面的状态,然后人们其实更需要正面能量的东西,因为经济开始走低,所以人们需要在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找到一些相对正面和温暖的东西……电影创作具有时代性,不是永恒的,固定的时代下需要一个固定的东西,你扭不过时代,时代是大潮。”以此大致可看出文牧野想要在这样经济走低的时代下创造一个半现实半童话的世界。现实是每个鲜活的个体都值得被看到,即使卑微如蝼蚁;童话是在这样的残酷冷漠的时代里人们或许更需要一种积极的力量,即使这个力量是虚幻的、是经过美化的,但人们需要这样的精神鸦片式的东西,让他们短暂地获取勇气和力量。所以,他不是一个纯粹的艺术片电影导演,他是有着深切的人文关怀、敏锐的商业思维,以及精准的表达能力的导演。奇迹又何尝不是他的理想国。

二、理想国·失乐园

何为理想国?是如同盖茨比那样拼尽全力甚至出卖灵魂获得金钱名利的浮华世界,还是追求柏拉图式至善至美的乌托邦世界?影片运用写实的手法做了鲜明的对比,那个拥有高学历高薪的李经理,便是上流社会的代表,是看似活在理想国的人,生活优渥、衣着得体、举止优雅,是社会的精英,可是他们自私冷漠、拜高踩低、傲慢又充满偏见,亲手将自己的灵魂放逐到失乐园而不自知。

而那些生活在城中村的边缘人,仿佛是被时代抛弃的人。他们朝不保夕、收入微薄,在夹缝中求得生存,他们或如景浩那样为治疗妹妹的病拼尽全力,或如养老院的护工梁永诚那样终日照顾年老体弱的老人,或如失聪的单亲妈妈汪春梅那样因工伤失聪,或如刚出狱的忧郁拳手张龙豪那样因犯罪经历找不到工作,又或者是“网吧大神”张超与刘恒志那样像个不良少年终日混迹网吧……但这些如蝼蚁一般存在的人,他们善良温柔、淳朴仗义,就算被威胁被打倒仍会坚持所相信的,即使身处夹缝之中仍对他人充满怜悯与关怀,所以这些看似生活在失乐园里的人难道不是活在灵魂的理想国里?

所以,理想国并不一定是真的理想国,而失乐园也不一定是真的失乐园。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上,影片里的阶级分化时刻提醒着我们,在追逐理想国的时候要如何警惕坠入灵魂的失乐园,而那些奔赴理想国的人又该如何保持敬畏悲悯之心。当我们开始反思时,这一切就有了意义。

三、蚂蚁·赌徒

影片中有一个频繁出现的意象,就是蝼蚁。风雨之夜,在公交车窗玻璃上艰难附着爬行的黑色蜘蛛,拼尽全力以祈不被风雨打落,景浩看着这一切,正如窗内那些在高级餐厅用餐衣的上流阶层,凝视着窗外悬挂在半空拿命换钱的“蜘蛛人”一样。蒙太奇镜头的意象运用将两级分化下人们的生存状态做了精准的譬喻。

一只蚂蚁有什么价值,他们的命是命吗?或许被碾死也就碾死了。汪春梅因工厂防护设备不足造成耳聋,上诉时遭到打击报复,那些同她一样因工伤造成耳聋的同事都妥协了,她的不妥协成了异类,被威胁被掌掴……而妥协是我们在强权下更容易做的选择,所谓明哲保身,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所谓弱小对抗强权必然的失败……所以,对他们来说有所谓的公平正义吗?似乎没有,似乎那是蝼蚁们不配拥有的东西。飞越保洁队队长越哥(章宇客串)对带伤上工的景浩嚷道“小徐怎么死的,你忘了吗!”……在对生的渴望面前,死亡似乎丧失了它的威慑力,而死掉的小徐正是被碾压的蚂蚁的缩影,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在用你想像不到的方式生存着,哪怕只是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而那个要在万分之一的可能里创造奇迹的景浩,他的成功说明了什么?是小人物可以翻身把歌唱吗?我想并不是,是幸存者偏差。无数个小徐前赴后继的失败无法被看到,正如贫瘠混乱的城中村、破旧的工厂宿舍,它们被掩映在高楼林立间,光鲜的人们是无法看到它们的存在,他们遭遇的不公、他们的努力、他们的喜怒、他们的精神呐喊,甚至于他们的生命都被消解了,被消解在社会阶级编织的巨大网络里。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而实现阶级的跨越就是一场奇迹吗?这不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社会阶级鸿沟之大,固化之严重的潜台词吗?所以奇迹又是什么?我想应当是创造一个有更完善的社会保障机制,对他人的痛苦更具想象力,更包容更友善更公平更悲悯的世界,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你要是赌输了你妹妹连命都没有!”背后传来的声音如同洪水般淹没了他,“你告诉我,我不赌怎么办!”景浩的肩膀颤抖着,被钉在黑夜笼罩的破旧宿舍门口,他又何尝不知道孤注一掷的代价有多大,但是对于穷人来说似乎这是唯一的出路。《我不是药神》里有一句台词“这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穷似乎成了原罪,是不可抗拒、无法摆脱的命运。所以,无论是在赌场骗钱烂赌的朋友陶志勇,还是抓住万分之一的机会与命运搏斗的景浩,本质上都在用消极或积极的态度对抗着关于贫穷的原罪。

四、贫穷

“钱像熨斗,能把人熨平,没有一丝褶皱。” ——寄生虫

贫穷二字在说文解字里解释是:贫,财分少也;穷,从穴,躳声。穷人因资源分配的不平等无法得到好的教育资源,最终被冷落、被边缘化,又因物质的匮乏带来的潜意识的自卑感、精神上的贫瘠,以此往复、恶性循环,最终接受被淘汰的命运。布迪厄在《继承人》这本书里说:“教育制度成功地把社会特权转化为天资或个人学习成绩,从而不中断地维护不平等。”所以,在注定很难突破的折叠空间里,我们能做什么?电影给了我们一种可能性,就是倾尽所有对抗命运,但是这样的对抗是需要更强大更高尚的情感依托为核心,才能带来更多感动、更多共鸣、更多同情。这是电影的特点,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弊病,使之沦落为庸俗沦为说教。它无法从本质上揭露贫穷带来的困境,甚至给出了一条常人无法复制的道路,因此在狂欢似的澎湃情感激荡过后,我们重走进那茫茫黑夜里,似一盆冷水浇灌全身,因为我们明白这种匮乏感可能终其一生都将人困在其中,似身处洞穴做困兽斗,被迫屈服、不得自由。

奇迹里展现出边缘人的淳朴良善,在别的影视作品里又成为了恶的源头。无论极度的善化还是恶化,都是在渲染一种艺术或情绪的极端性。我们所需要知道的是真相,是人的复杂性,是每个看不到的角落里存在过的故事。

曾经网上流传一个帖子:寒门再难出贵子。作者在帖子里他写到,“现在世道变了,重点大学里的农村孩子少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成绩是钱堆出来的”。在一席的一期演讲里,有个从事教育社会学和教育人类学研究的学者说过:“许多人也觉得通过教育走出农村、改变命运充满逆袭励志的色彩,但这可能只是故事的一面。这样一场漫长的、残酷的,随时都有可能掉队的向上流动之旅还伴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心体验。”

戴维希普勒在《穷忙》里,讲过一个这样的故事。女记者芭芭拉前往贫民区,采访当地社工。

一个小女孩,大概10岁模样,扎着小马尾,坐在一个秋千上,一边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你被强奸过多少次?” 小女孩问得很随意,也很自然,仿佛只是在谈话中随便一提。

但这种平静,更加重了芭芭拉的震惊。

“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芭芭拉回答。

而芭芭拉的回答,也让小女孩吃惊了。她睁大眼睛,用稚嫩的声音回答:“我以为大家都被强奸过呢。”

芭芭拉当时浑身都凉透了。她停下与社工的对话,转而与小女孩长聊,然后发现一个惊人的真相:性虐待在那个贫民区( 也许是全世界的贫民区 )大肆蔓延……

我们以为,贫穷只意味着物质短缺、精神短视。但芭芭拉用一个崭新的视角告诉全世界:不,贫穷还意味着种种惨烈的、不可修复的、摧毁性的身心伤害。更糟糕的是,这种伤害会被弱者、受害者视为生活日常。这才是贫穷最可怕的地方。可是对于深陷泥泞的人要如何对抗命运呢?或者说要如何接受自己和周遭的世界?

五、上帝已死

电影结束在恰到好处的成功里,好比王子公主从此过上了美好的生活。人们在这种期待中与主角一起嘴角上扬结束了观影。

皆大欢喜的结局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本片的精神内核变得平庸且幼稚,落入了“付出了就有回报”这样近乎说教的窠臼。而付出真的就会有回报吗?所谓天道酬勤、生而有罪、为修来世……我们借用哲学或宗教躲进“上帝”、“轮回”里,创造出一个永恒来。可这些宗教理论都在近现代崩塌了。科技的进步使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观测非常深入,深入到但凡保持理性就不得不承认上述那些宗教说辞无法成立。上帝不存在,轮回不存在,祖宗冒青烟大概率是磷发生了自燃。总之“上帝死了”。再也没有全知全能者秉持公道了。

人痛苦地意识到死亡仅仅代表着个体生命的断裂,而非宗教描绘的那般通往一方乐土的美好路径。另一方面,越是意识到死亡不可避免,越是充满对生命的热爱和激情。

可事实上,生命只如同萨特所言“毫无道理的出生,因软弱而延续,因偶然而死亡。”

两次世界大战之后,存在主义在西方盛行。二战对我们来说,是被侵略和欺压,所以我们迫切想要变强,我们为着正义觉醒抗争时,有着对生的强烈愿望;而侵略者曾经由资本主义带去的辉煌文明、生命、财富在战争中统统被打碎,他们的行为没有什么正义神圣可言,人与人只剩动物般的厮杀毁灭,曾经宣扬的平等自由的理念变成了炮灰,人的尊严与存在意义丧失殆尽,依托宗教的价值体系彻底崩溃,人们对自己国家和自身变得无比陌生,窥见了人生的荒诞性,虚无主义开始大肆盛行。生活在现今社会的我们,被逐渐市场化功利化,人自身的价值和意义被消解,变成工业流水线上的螺丝钉,我们企图用“躺平”来对抗这种无法跨越的阶级,对抗被工具化的精神困境。

在“上帝已死”的价值体系崩塌后,迫切需要一种新的东西对抗生存困境。无论是萨特的在自由里创造意义,还是加缪以“局外人”对抗荒诞性,都在给出一种可能性,即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让我们不必再执迷于结果,而是活在当下,不痴迷于某种空洞的口号某种未来的大饼,而是真切的不带欺骗性地活在当下,即使付出并不一定有回报,天道未必酬勤,天地真的不仁…我们仍需要抱着最大的激情与热忱投身于生命本身,来对抗生活的荒诞性,对抗着想要放弃的自己,如同那个周而复始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

所以,诸神啊,你尽管嘲弄推石上山的西西弗吧,你说他一无所成,可是“这块石头的每一颗粒,这座夜色弥漫的高山每道矿石的闪光,都单独为他形成一个世界。推石上山顶这场搏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

“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而是能在苦难之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这是我最后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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