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第四十六章

1996年6月18日 下午5时30分 山东省海州市临河县求贤大街与惠民路交叉口

县地税局干部史凤材刚驾车驶出单位，车慢慢走着，还没并入主道，一辆红色夏利车从他车旁疾驰而过，差点儿发生剐蹭，吓得史凤材赶紧打方向往回拐，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赶着投胎吗？他妈不要命了！”稳定心神，史凤材摇下车窗，使劲探出脑袋，扯着嗓子大声骂道，因为生气，脸憋得通红通红的，已驶出好远的夏利车似乎是踩了一下刹车，不过随即又立马启动，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幸亏你妈跑得快，让老子逮住，非他娘的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逼崽子长点记性！”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史凤材仍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他重新发动车子，本以为这场小得不能再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车子刚开出几百米，夏利车就在距十字路口不远的路旁等着他，远远望见他车子过来，斜刺里横插着停在他的车前！

“嗞。。”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史凤材下意识边踩刹车边猛打方向，以躲开横冲直撞过来的夏利车。

“砰！”的一声闷响，他才买不久的雪铁龙轿车一下子撞在路中央隔离护栏上，车灯撞碎了，车前保险杠几乎被撞断，突然的变故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原本喧闹的路口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操你姥姥！”巨大的惯性将史凤材重重摔在方向盘上，剧烈的撞击让他胸口一阵阵刺痛，他咬着牙慢慢直起腰，一脸心疼看着自己的爱车，愤愤得咬出一句话。

因为驾驶位离中央护栏太近，史凤材反复试了几次，根本无法打开车门，气急败坏的他几乎把身子横着扒向副驾驶，费力摇下窗户，冲着前方的夏利车吼道，“妈逼你找抽呢！成心是不是！作死也不挑挑地方，看把我车撞得！”又看向远处正小跑过来的交警，提高嗓门儿，用更大的声音吼一句，“警察同志，他们这是故意别车，可不能按普通交通事故处理！”边喊边用力挪动身体，试图从副驾驶越下车去。

就在这时，就在执勤交警面色严肃，直奔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夏利车后座的车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张立两手端着猎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史凤材车子跟前，举起枪托，狠狠砸向副驾驶玻璃，“仓啷啷”几声脆响，黑洞洞的枪口一下抵进车里，顶在根本来不及缩回身子的史凤材脑门儿上！

“把枪放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史凤材一下子懵了，他本能得哆嗦着，两只瞬间瞪到最大的眼珠儿死死盯住黑洞洞的枪口，交警停住脚步一声惊呼，也许他根本预料不到场面会失控到这种程度，万般情急之下，颤抖的声音变了音调！

“呋！”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因为突然，因为发自心底的恐惧与震惊，竟忘了逃跑，甚至是后退、躲藏！

“呵呵！”张立俯视着万般可怜的史凤材冷笑一声，他可不是什么听话的乖孩子，哪怕说话的是检查！

“砰！”的一声炸响，张立缓缓扣动扳机，鲜血裹挟着脑浆飞溅在狭小的车厢，子弹巨大的惯性将史凤材一下推出去，被铁砂击穿的后脑一下子撞在驾驶座车窗上，也不知是后脑撞的，还是铁砂打的，原本宁静的车窗玻璃刹那间被击得粉碎！可怜史凤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便一命呜呼，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年过半百的他一定会后悔刚才的鲁莽与冲动，也一定会发自骨子里吼出一个字，冤，太冤！

“放下枪！双手抱头！蹲下！”可怜的交警直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悄濒临自己，职业的天性让他顾不得害怕，快速上前两步，双手举枪抵住张立后背，大声吼道，此时他的战友正从四面八方飞速赶来，他天真得以为，眼前的杀人恶魔一定会束手就擒！

“啪！”的一声，宝军一脚踹开即将因风关上的夏利车门，听到动静，交警下意识扭头，却只看到近在咫尺，宝军举起手枪“啪！啪！”朝自己射击！

路两旁“啊！啊！”的惨叫声迭起，这种只在电影里才会有的枪战场面老百姓哪能经历过，谁又受得了这种刺激，人们洪水般疯了一样四散奔逃，下班时间，原本拥挤不堪的十字路口立马退潮般变得无比寂静！

几道血柱从交警胳膊、大腿、侧胸蹿出，他表情痛苦得向两旁踉跄两步，就在枪口挪开张立身体的一刹那，张立猛得转回身，溅满鲜血的枪管猪嘴一样抽出车厢，借着惯性顶在那名交警胸口上！

“你！”交警万般不可置信又眼含惊恐得凝视着张立，从喉咙底部挤出一个字。

“呵呵！”手上沾满鲜血的张立狞笑着再次扣动扳机，枪响的一刹那，一具伟岸而又壮硕的躯体被铁砂推出，一个仅仅二十二岁的鲜活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宝军麻木而冷漠得笑着朝张立摆摆手，张立肆无忌惮得把带血的枪管在交警身上蹭蹭，这才快步返回夏利车。

“别让他们跑了！”不远处，两名交警半蹲着身子、快速匍匐着向夏利车移动，边跑边喊，两手始终死死扶在腰间，那象征正义的配枪却一直没有拔出来，真不知道他们在忌讳什么，制度吗？真该死！

相比他们，宝军可没有任何要忌惮，他举起手枪，对着还在二十米外的两名交警连开几枪，随着“啪！啪啪！”几声脆响，一名交警捂住胸口应声倒地，另一人一个翻滚躲向路边，就势将路旁的垃圾桶推向路中央，以挡住夏利车去路。

“冲上去，撞死他！”这名交警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宝军，蹿上车后，他扒着前座，两道如狼般犀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名躲在树后的交警，咬着后槽牙向韩斌吩咐道。

韩斌紧抿嘴唇发一声狠，夏利车轰鸣着撞开前面的雪铁龙，猛打一把方向，子弹般直响那名交警撞去！

“快闪开！快闪开！车上的人不要命！”千钧一发之际，这位在公安战线奋战二十年的老民警依然不忘保护群众的使命，他边喊边后退，飞撞的车子离自己还有几米时，还不忘一个飞扑将一名妇女推向路边。

“嘭！”的一声巨响，夏利车顶着交警一下撞进路边的服装店里，飞溅的玻璃、砖石碎屑在这名人民好干警身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趴在车前机盖上，他万分痛苦得挣扎着抬起头，只发现眼前的世界全部变成了红色，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他想抬手、动动脚，已撞到血肉模糊的手脚根本无法动弹，他想说话，让无辜的群众快跑，一张嘴，一股甜甜的、带着腥味儿的液体便呕吐般涌到嘴边！

夏利车被撞得再也发动不了，宝军三人边胡乱向四周射击，边快步跑向路边。

有几个胆大的群众接连将自行车、摩托车用尽全力推向路中央，以阻挡宝军几人逃跑，有一位中年大哥还将自己的213吉普车狠狠撞向宝军三人，谁知这个本意制服几名恶匪的举动，却让略显慌乱的他们瞬间看到了逃生的机会！

宝军举枪，一枪正中中年大哥眉心，车子偏了方向，一下撞在路边的自行车棚上，宝军三人边退边射击，快步跃上吉普车，韩斌一脚油门儿，吉普车撞飞几辆自行车，扬长而去！

五分钟后，接到临战指令的大批巡警、特警，武警官兵涌向现场，宝军几人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这起事件，共造成两名无辜群众、两名交警死亡，一名交警、六名群众重伤，继新海之后，临河也乱了，不过这里得提一句题外话，作为普通干部的史凤材根本不是宝军几人今天的目标，他们本意是要去两个路口外的县迎宾馆，那里大人物多，也热闹，要怪就都怪史凤材那张臭嘴，俗话说“祸从口出”，他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