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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因(百年前,这位迎风破浪的姐姐打算去“造命”)

2023年11月20日 靓嘟嘟

——中国第一个女教授陈衡哲

新湖南能客户端记者 廖慧文

我若出了牢笼,

不管他天西地东,

也不管他恶雨狂风,

我定要飞他一个海阔天空!

直飞到精疲力竭,水尽山穷,

我便请那狂风,

把我的羽毛肌骨,

一丝丝的都吹散在自由的空气中!

——节选自1919年陈衡哲发表在《新青年》上的诗歌《鸟》

1920年夏,30岁的“姐姐”陈衡哲在美国芝加哥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准备应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的邀请,归国任教。她终于安心,自己已“免于成为一个官场里的候补少奶奶”(陈衡哲语)。

如今,我们打开陈衡哲的简介,常为加诸她身上的几种“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惊叹。但百年前的她,不仅和今天的女性一样,而面临着事业与婚姻的困惑与抉择,更有旧式家庭与社会物议的囚困。

如何应对?在女性身份之上,乘风破浪去“造命”。

求学路

陈衡哲祖籍湖南衡山,出生在江苏武进。和大多数近代早期女性知识分子一样,她出身较开明的书香之家。在幼年时得以逃脱缠足的厄运。

陈衡哲自小与三舅庄蕴宽亲近,庄蕴宽是书画家、故宫博物院早期领导人之一,曾在广东、广西任官,眼界开阔,思想新潮。他把看到的西洋医院、学校和各种近代文化生活情形讲给幼年的陈衡哲听,希望陈衡哲能够“造命”,能坚强地与命运抗争:“你是一个有志气的女孩子,你应该努力去学习西洋的独立女子。”“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才要跟着他父母尊长的脚步走。”这些话语,让陈衡哲有了自立自尊的意识。

(庄蕴宽)

1903年冬,陈衡哲13岁。父亲到西南做官,她央告母亲后,独自乘坐蒸汽船去广东找三舅,准备入当地医学院入读。因为年纪太小,陈衡哲没被录取。在机缘巧合下,她入读上海一所中英女子医学院。由于当时女子教育尚在起步阶段,学堂的西医老师张竹君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西医,但并不长于教学,课堂上经常东拉西扯,教学进度又几乎都按着自己的喜好来,陈衡哲学得不甚愉快,也没有太多收获。不过,这段上海求学经历却为她打下了一定外语基础。

求学期间,正是当时女性的适婚年龄。17岁,陈衡哲的父亲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并以不再给任何费用作为要挟。结婚——看似平安顺遂的生活,却有可能是牢笼。为了逃脱“成为一个官场里的候补少奶奶”的命运,她跋涉了近两个月,来到成都,当面向父亲提出退婚。

“父亲忍着气问我,难道你永远不结婚?我可不想看见我的女儿像街头的下贱女人一样自己选丈夫。”(《陈衡哲早年自传》)

经历了艰难的拉锯战之后,在陈衡哲誓不结婚的强硬表态之下,父亲终于软化。但她未来要去做什么呢?

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1915年才建立,北京大学要到1920年才开始接收女生。20岁出头的她茫茫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陈衡哲来到江苏常熟姑母家,在一个家馆里教书,度过了迷惘但相对安定的几年。回忆文章中,她写当时的苦楚:“我自幼受了舅舅的启发,一心要进学校。从13岁起,便一个人南北奔走,瞎碰莽撞,结果是一业未成。”

渡重洋

(陈衡哲)

机会在她24岁时来临。1914年,清华学校决定从当年开始,每隔一年选派10名专科女生赴美留学。这既是近代中国第一次以庚款官费的形式大规模派岀留美女生,也是清华此后专科女生留美政策的开端。陈衡哲参加了选拔考试。

在考试前,清华对每名报考女生都进行了严格的资格审查,并参加与男生同等科目的十项考试,且多要求采用英文作答。考试类目粗略分为:“国文、英文、德文或法文、代数、几何、三角、物理、化学、历史、地理”。

选拔女生去留学的目的,是为了造就高水平相夫教子的贤内助。北洋政府教育部规定留学女生“所需学术,应以师范、医学、美术、音乐为要。”因此官派女留学生在专业上的选择刻板单一。1915年秋,陈衡哲进入美国瓦沙女子大学,专修西洋历史,辅修西洋文学。

然而,正如美国诗人艾米莉迪金森所写,“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踏过太平洋的波涛去美国求学的女生们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她们对于传统妇德不感兴趣,而是想通过课业学习和事业追求寻求自我实现和经济独立。1916年,陈衡哲对中国女性解放问题进行论述:“女子欲求解放,当自铲灭其奴性始。”

1918年夏,陈衡哲毕业时成为首位入选“全美优秀大学生团体”的中国女子。学校提出,鉴于陈衡哲在校的优秀成绩,此后凡是其直系亲属,均可免试入读瓦沙。后来,她的两个女儿任以都、任以书都就读于瓦沙。任以都之后还成为宾夕法尼亚大学历史系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正教授,独立创办了该校东亚系。学士毕业后,陈衡哲进入芝加哥大学攻读硕士。

同一批赴美留学的女生也大多成绩优异。她们学成归国后,多数人都围绕“医生和教师”(这两个是当时已被公开认可为对女性开放的职业)进行了择业,并试图投身于中国社会各行各业,且“各出所学以报国,或担任教务,或改革家庭,或二者兼之。”

“第一”

留美期间,陈衡哲以英文名“莎菲”(Sophie)为笔名尝试进行文学创作。1915年夏,后来成为中国近代科学奠基人的任鸿隽正在康奈尔大学读书,并主编《留美学生季报》。他收到署名“莎菲”的投稿《来因女士传》,很快将其发表,并与莎菲建立书信往来。

1916年暑假,任鸿隽约“莎菲”、杨杏佛、梅光迪等人郊游。不久,在任鸿隽介绍下,陈衡哲结识了胡适。胡适此时力主白话文学,得到陈衡哲的支持。胡适回忆说:“她不曾积极地加入这个笔战,但她对于我的主张的同情,给了我不少的安慰与鼓舞。她是我的一个最早的同志。”

陈衡哲本擅旧体诗,为支持胡适,她也开始写白话小说和白话诗。1917年,她发表白话小说《一日》,成为中国最早的现代白话小说。

在美国,胡适与任鸿隽曾分别领军“白话文运动”和“科学救国运动”。回国后,二人又成为新文化运动先驱。1919年,任鸿隽特地返美向曾秉承“不婚主义”陈衡哲求婚: “你是不容易与一般的社会妥协的。我希望能做一个屏风,站在你和社会的中间,为中国来供奉和培养一位天才女子。”4年志趣相投的相伴和跨越三万里求婚的诚意打动了陈衡哲。

1920年夏,陈衡哲硕士毕业。在胡适力荐下,蔡元培邀陈衡哲到北大主讲西洋史和英文,她就此成为中国第一位女教授。

但站上讲台的日子并不太久,当年秋天,与任鸿隽新婚的陈衡哲就怀孕了。这让力荐她的胡适感到一些尴尬,胡适在日记中写道:“此后推荐女子入大学教书,自更困难了……但此事自是天然的一种缺陷,愧悔是无益的。”女性怀孕做母亲,是生理自然。但对于社会工作而言,胡适认为是一种“天然缺陷”,似乎在当时也是无可奈何。

陈衡哲也认为生育是一种“天然不平等”,家庭生活确实消磨了这位女学者的诸多时间和精力。她开始把职业道路从教学上引入著书立说上。带着大女儿,又怀着二女儿时,她写成了国内第一部西洋史。1924年,陈衡哲的《西洋史》出版。这本册子清晰简洁,文笔极美,还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通过对他国历史的研究,引出“中国该走什么道路”的思考。《西洋史》引起了轰动,成为中学教材。1928年4月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小雨点》。

矛盾

(前排坐者任鸿隽,陈衡哲。后排站立者余上沅,陈衡萃。照片摄于1951年。)

她不是坐在书斋里不问世事的学究。在女性解放和救国思想浪潮之下,针对女性问题和青少年教育,陈衡哲写了很多文章,提出了很多建议。如《复古与独裁势力下妇女的立场》、《妇女参政问题的实际方面》、《青年的修养问题》、《救救中学生》等等。

陈衡哲撰写过一本倡导妇女解放的小册子,她的观点相对温和。她并不主张妇女同胞敌视身边的男性伴侣,将自己从家庭生活中剥离出去。但是,“一个女子也可以不选择做母亲和妻子。”她的中西教育背景,让她不由地陷入“传统”与“反传统”的纠结当中,这也是当时许多学者难以避免的。她不像秋瑾那样想“将心灵都变成男子”,她看到了女性的“性人格”,男女性别差异是客观存在的,因此女性仍然不能忽略家庭责任,社会也应该认为女性在家庭中的劳动是重要的。她曾写到:“母亲是文化的基础,精微的母职是无人代替的……当家庭职业和社会职业不能得兼时,则宁舍社会而专心于家庭可也。”

在传统旧式家族中出身的陈衡哲仍然向往“贞静”“优雅”的传统淑女,她把女性分为“天才”与“普通”,认为“普通”女性还是应该恪守贤妻良母本分。这又与之前的论调相矛盾。

(上海《玲珑》杂志。当时在各类报刊上已有一些关于男女话题的前卫讨论。)

这样的想法或许与她美满的家庭生活分不开。从杨绛的记叙中,我们可以窥见陈衡哲婚姻生活:“我是他们家的常客,他们并不把我当作客人。有一次我到他们家,他们两口子正在争闹;陈先生把她瘦小的身躯撑成一个“大”字,两脚分得老远,两手左右撑开,挡在卧房门口,不让任先生进去。任先生做了几个“虎势”,想从一边闯进去,都没成功。陈先生得胜,笑得很淘气;任先生是输家,也只管笑。我在一边跟着笑。他们并不多嫌我,我也未觉尴尬。”

1935年左右,随夫在四川大学任教授期间,她还因在报纸上发表对四川弊病的看法而引起轩然大波,最终导致全家离川。“我觉得廿五年来军阀恶政治的结果,不但使住在四川的人个个走投无路,并且在道德方面,在人生观方面,也似乎发生了许多不幸的影响。”她在文章中评判当地的很多女学生不以做妾为耻;到处都是吸食大烟的烟鬼;民众嗜赌成风等等问题。这些深刻刺激到四川人的自尊心,很多人将怒火发泄到陈衡哲的身上,为她戳上标签:“陈衡哲的《川行琐记》,不是湖南女子眼中的四川,而是美帝国御用学者眼中的中国。” 有的还拿她与胡适的亲密交往做文章:“想做白话文祖师爷的如夫人亦不可得,没奈何才下嫁给川人任鸿隽。”这些直接导致陈衡哲决意远离是非之地,任鸿隽毅然辞去川大校长职务。

全面抗战爆发后, 陈衡哲 “流离转徙于香港及川滇两省,过着地道的文化难民生活”。虽然生活颠离,但她仍然在文化界享有盛名。1939年春,陈衡哲应蔡维藩盛请,到西南联大历史系作讲座,学生回忆:“陈的盛名引来了大批听众,以致昆中北院那间大教室挤满了听众,座无虚席。原定第一排留给教授们坐,但清华北大的史学方面的教授,一个也不肯坐下,都站在台角边静听。”

陈衡哲的三个孩子均在学界有所成就。据《任以都先生访问纪录》所述,陈衡哲曾对出国留学的长女任以都说:“我们那一代人出去留学,都有一个理想,就是学成归国,要为国家、人民尽点心力,做点事情。你们这一代人却对公众的事业根本没有什么理想,只愿念个学位,找份好差事,这算什么?”

抗战胜利后,陈衡哲留居上海,直到逝世。据她的三女儿回忆,在晚年,她还经历了时代的劫难。生命后期,她已目不能视,仍头脑清楚,能以诗歌自娱。

她的一生或许难以成为普遍的范本。但是几十年后,我们仍然在讨论女性的价值与人生的选择平衡,她的经历或许对我们仍有借鉴意义。任何时代的女性都应有勇气如她一样,乘风破浪,直挂云帆。

参考文献:

史建国 《陈衡哲传》

任梦楠 余子侠 《清华学校时期女子“庚款”留美历史考析》

陈衡哲《衡哲散文集》

王绯《空前之迹——1851-1930:中国妇女思想与文学发展史论》

《任以都先生访问记录》

张辉辉《浅论陈衡哲女性观》

杨绛《陈衡哲,我至今还想念她》

王开林《各界杂志》2020第5期

张静《陈衡哲之三进四川——兼论事件》

[责编:廖慧文]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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