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小说家伍尔芙在给英国女诗人罗塞蒂写的书评里有这么一句话：“我们非谈论她不可，我们将阅读她的传记和书信，研究她的肖像，猜测她的病症。”这似乎是一道咒语，同时写下了后世对伍尔芙她自己的同样之举。

伍尔芙在十九世纪的英国可以说是个另类，她不仅写小说（当时写小说的女性作家在英国可谓群星灿烂，并不奇怪），而是四面出击，散文随笔（伍尔芙当时是英美多家重要报刊杂志的特约撰稿人），小说理论，女权主义等等，她都有所介入，且成就斐然。

她写的一本小书《一间自己的房子》，大谈五百英镑（年收入）一间房，乃是女人立身之本。这册书至今仍是西方女权主义者的必读书之一。女性经济独立，有自己的一间房，便可平静而客观地思考，然后用小说的形式写下自己这一性别所见到的“像蜘蛛网一样轻的附着在人生上的生活。”

伍尔芙的小说，以意识流见长。在《论现代小说》一文里，她声称：“任何方式，任何实验，甚至最想入非非的实验，也不应禁止。”有这样的文学观念，才有《达罗卫夫人》、《到灯塔去》、《雅各布的房间》、《海浪》等传世的小说作品。她为创造英国小说的艺术形式，确立小说为一种艺术类型作了许多实际的努力，抱负很大，成就亦很可观。

作为一位狂热喜欢写作，并不愿受任何文学传统约束的作家，可能随笔更适合伍尔芙，更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她的才华。渊博的学识、机智的思维，不同凡俗的趣味使她的随笔自然地具有一种高贵的格调。无论是印象式的《夜幕下的苏塞克斯》，抑或艺术评论式的《论现代小说》与《论现代散文》，皆有自己的创见。

伍尔芙在1941年投河自尽后，还留下了六卷书信与四本日记。最后问世的一本日记，是她死前五年间的残痕（1936—1941）。伍尔芙自杀时只有58岁，对于她自杀的原因，一直有不同的说法。她的日记问世，又掀起了对她死因的猜测。正如开头我所说的那样，仿佛咒语一般。

读伍尔芙的随笔，很容易让人想起中国的女作家张爱玲。两人都以小说知名于世，但随笔亦是不凡。伍尔芙的随笔，有伦敦街头的见闻。张爱玲更是对上海的日常生活有精雕细刻的描绘。伍尔芙写“书评、电影、绘画、歌剧、街头音乐”，张爱玲也写“书评、京戏、卡通画、跳舞、音乐、谈画”，如此的神似，令人惊异。

在伍尔芙自杀前九个月的时候，她在日记里写道，“有种古怪的感觉，从事写作的我已经消失了。而且没有观众，没有回音。那便是一个人的部分死亡。”或许天分极高的人都有精神问题。只剩下平庸的我们，在过世的作者那里，阅读“与水与酒一样清纯”的随笔，为“英国散文大家中的最后一人”致以格外的弔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