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遇到他？”王定烈暗暗叫苦。

1937年5月上旬，红5军团15师的士兵王定烈和300多名红军被押到了甘肃武威。

当天下午，他和战友们一起，被集中到一个广场。

马家军的军官告诉他们，一会儿有一个“参议”来训话。

这个“参议”一出场，王定烈就怔住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参议”，竟是他熟悉的师长郭锡山。

看到郭锡山，王定烈就血往上涌，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王定烈，原名王大培，1918年生于四川宣汉。

他家境贫寒，苦大仇深。

1933年，15岁的他参加红军，很快就加入了组织。

由于上过私塾，有文化，当兵第三年头上，被提拔为红五军43团团部书记。

但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他被降为战士，还差点被“暗害”。

那是过草地之前的一天傍晚，王定烈去汇报工作，走到师部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让我亲一下吧”，这是师长郭锡山的声音。

“不，不能这样，师长您是有老婆的人，让人看见多不好。”这是文工团的小刘。

“我早就不爱他了，等过了草地，跟离婚。”郭师长说。

听到这个声音，王定烈迟疑了。

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非常难堪；不进去，事后让师长知道了，更不好解释。

想来想去。王定烈还是敲了敲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从师部出来，王定烈总觉得师长这样做不好，而且郭师长的爱人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师长怎么能这样？

这样想着，王定烈开始纠结。

无巧不成书，王定烈走着走着，就遇到了郭锡山的爱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你要好好说说郭师长……”。

郭锡山的爱人是个明白人，从王定烈的言辞中看出了端倪。

回去之后，她暗地里观察，终于抓到丈夫的把柄，跟他大吵，并且把那事捅到了政委那里，弄得满城风雨。

这么一闹，郭锡山声名狼藉，他仔细想想，认为一定是王定烈出卖了自己。

郭师长开始给王定烈小鞋穿，免去他的职务，把他打回原点，成为一名战士。

王定烈没有多想，也没有怨天尤人，依旧默默工作。

他认为，也许是自己表现不好才被免职的，再说，在什么岗位都是干革命。

直到有一天，一件事的发生才让他明白，自己得罪了郭师长，他诚心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15师开始过草地后，王定烈突然得了“羊毛疗”（急性胃炎），痛得满地打滚。

团卫生员手里没药，急得团团转，无奈之下只好用土办法来治。

她从帽檐上取下一根别针，把王定烈胸口处的皮挑破，把筋挑出来，然后让它渗出紫黑色的血。

这种治疗方法很疼痛，还可能有大出血的危险。

而卫生员知道，师长郭锡山背包里就有不少药，在此之前，她曾经向师长求助。

郭锡山冷冷地说：“药不能给，只能到十万火急的时候用。”

两天过去了，王定烈的病有了好转。

可是祸不单行，他又开始发烧，病得奄奄一息。

副团长万汉江将自己的马让出来，把王定烈绑在马背上走。

这天黎明，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来到王定烈身边，用刀子割断了系在马背上的绳，王定烈掉在了路边。

“谁？”副团长万汉江赶了上来。

“我，郭锡山。”那人说道。

万汉江不解地问：“师长，怎么了？”

郭锡山冷冷地说：“他得的是传染病，会让我们都染上病的。”

“师长，我听卫生员说过，小王的病不是传染病，传染了我负责！”万汉江说。

郭锡山怒气冲冲：“你想好了，出了事我毙了你！”

说完，他拂袖而去。

就这样，王定烈保住了命，走出了草地。

这时候王定烈才明白，自己在不经意间，埋下了祸根。

那么，王定烈是如何被俘的？郭锡山为何成为马家军的“参议”，他要讲什么话？

1936年10月，红一、四方面军主力约6000人，刀棍队7000人，非战斗人员9000人，奉令西渡黄河作战。

1937年1月20日，红五军与马家军在高台发生激战。

马家军有上万骑兵，战马爆发力强，士兵骑术好。

红军骑兵只有几百人，兵力火力处于劣势，难以与之抗衡。

而且红军西征的时候，每人平均只有不到20发子弹，而对方弹药充足，源源不断。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红军很快占了下风，损失惨重。

看着眼前的烈士遗体和变成焦土的阵地，郭锡山犹豫之后，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天黄昏，郭锡山带着警卫员出来，告诉政委说要视察阵地。

已经走出几百米远，他依旧径直前行。

“师长，再走就是敌军的阵地了！”警卫员喊道。

郭锡山突然停住脚步，对警卫员说道：“把你的手枪给我。”

警卫员犹豫了一下，把枪掏出来递给了郭锡山的。

郭锡山松了口气，沉默良久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参加红军的？”

警卫员不明白首长这时候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挠了挠头说：“师长，我也记不起来了，好像有4年了吧！”

郭锡山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些年，我对你如何？”

警卫员有点蒙，看着郭锡山说道：“师长对我很好，像亲爹一样，怎么了？”

郭锡山长舒一口气，说出了埋在心底的那句话，：“这仗不能再打了，我打算离开了，你跟我走吧。”

警卫员惊诧不已，他这才明白师长是要临阵脱逃，很可能要叛变，于是连忙劝道：“师长，您不可以这样！”

郭锡山冷冷说道：“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我不想等死！跟我走吧！”

警卫员一听，毫不犹豫地说：“师长，您平时教导我们，再苦也不能当逃兵。”

郭锡山哼了一声说：“那我自己走了！”

他跨上战马，双腿一夹马镫，向敌军阵地飞奔而去。

听说红军师长来“投诚”，马家军头子马步青喜出望外，郭锡山后来被任命为参议员。

为了得到主子的重用，郭锡山死心塌地，极力表现自己，他主动拜见马步青，还从众多战俘中指认了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红5军军长董振堂。

高台之战，红5军遭受重创，幸存的部队突围后与敌人周旋，从祁连山康隆寺地区边打边撤。

3月13日，红军无路可退，最后上了冰天雪地的石窝山。

马家军骑兵紧追不舍，在周围设下了一道道封锁线。

石窝山被围得像铁桶一般，连一只飞鸟都出不去

3月14日，王定烈和战友们进行了一场悲壮的抵抗。

子弹打完了，就抡大刀；大刀卷刃了，就用拳头、用牙咬……

王定烈跟敌人拼刺，猛然觉得腰部一震，像挨了一拳。

他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开始摇晃，最后栽倒在地。

当他醒来时，山上已经恢复了宁静，硝烟已经散去，四周空无一人。

王定烈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迈不开步，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听指挥。

原来，一颗子弹横着击中了腰部，停留在腰椎那里，挤压着脊椎神经，使他的双下肢失去控制，无法行走。

王定烈想，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要寻找战友，他只好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山下爬行。

他以惊人的毅力爬行了几百米，在山下听到了说话声。

王定烈仔细一听，是自己的战友。

他发出呼喊，战友们很快赶来，将他背到了一间废弃的房子里。

刚到这里不久，外面响起了枪声，原来马家军发现了他们，尾追过来了。

王定烈等20多名战士，没有了武器，也没有了一点力气，最终被俘，关押到战俘营中。

被关押时，生活条件非常差，没有人为他们治伤，几乎每天都有战友死亡。

王定烈的情况也不乐观，他睡在饮骆驼的槽子里，每天只有一碗胡辣汤。

因为没有人处理，他腰部的伤口已经化脓，里面还有蛆虫。

一天，终于来了一位女护士，用盐水给他清理了伤口，还上了药，用纱布进行了包扎。

大约十天之后，他的伤口终于好了，但仍旧不能行走。

敌人对他们进行了一次次拷问，还一次次进行劝降，但是大家都是硬骨头，没有人叛变。

敌人无计可施，想让郭锡山现身说法。

他们把被俘的红军集中在一起，让“郭参议”讲话。

昔日的师长郭锡山，给大家讲话的内容是闹革命；如今却是动员大家投降马家军；这让郭锡山多少有点堪堪，抹不开面子。

既然成了奴才，就身不由己了，郭锡山还是硬着头皮开始劝说。

郭锡山穿着长袍马褂，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话：“同志们，识时务者为俊杰，硬挺下去死路一条，大家要迷途知返……”

讲完话后，他走下主席台，来到被俘的战士之间开始“谈心”。

看到躺在担架上的王定烈，郭锡山幸灾乐祸：“你就是那个打小报告的王定烈吧，现在怎么成这样了？真是报应啊。”

看到郭锡山，王定烈怒火中烧。

就是这个家伙，打击报复自己。就是这个家伙，把自己扔在草地。

如今这个家伙又变节投敌，还厚颜无耻来劝降。

想到这里，王定烈气不打一处来，他怒目圆睁，指着郭锡山骂了起来：“你这个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个卑鄙小人，将来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郭锡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小王啊，你这是说谁呢，是谁断了脊梁骨？有种的话，你倒是站起来啊。”

王定烈一听更生气了：“看我不撕了你！”

他忘了自己不能走路，用尽力气翻身要下担架，要让叛徒尝尝自己的老拳。

谁知王定烈这一用力，只听“嘎嘣”，那颗横着的子弹竟然竖了过来，跟脊椎一个方向。

这样一来，子弹对脊椎就没了压力，脊髓神经恢复正常，王定烈后来奇迹般地能走路了。

郭锡山挨了一顿骂，无地自容，灰溜溜走开了。

看到郭锡山如此卖力，马步青也不含糊，将自己的小姨子许配给了他。

郭锡山当了参议，又抱得美人归，和马步青成为连襟，攀上高枝，别提多惬意了。

不久，郭锡山再走“好运”，被马步青调到骑兵第五师当了参谋（商讨员）。

不光如此，郭锡山当红军的弟弟也当了叛徒，成了一名司务长。

可是这小子心术不正，色胆包天，竟然看上了马步青姘妇（情人）闻二小姐。

马步青一出去，小郭就钻到人家屋里，开始言语挑逗，动手动脚。

勾搭上之后，小郭要色也要财，在一次缠绵之后，竟然把人家的项链给顺走了。

项链是马步青前两天刚送的，姘妇想瞒也瞒不住，东窗事发了。

对于给自己戴绿帽的小郭，本来就是魔鬼的马步青毫不留情，一马刀将其劈为两半。

马步青认为，弟弟如此，哥哥郭锡山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气之下，索性将郭锡山也给砍了，让大狼狗美餐了一顿。

这个可耻的叛徒，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王定烈和自己的战友坚守信仰，全面抗战爆发后，他们被释放回到了延安，加入八路军115师343旅奔赴抗日战场，奋勇杀敌。

解放战争时期，王定烈加入刘邓大军，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朝鲜战争爆发后，王定烈率航空兵18师出国参战。

2014年11月18日，王定烈逝世，享年96岁。

同样参加革命，一个当了叛徒，遗臭万年；一个坚定不移，受人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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