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珠男人(唐代的男装女子:女儿爱作男装样)
2024年01月11日 靓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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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内则》曰:
“男女不通衣裳。”在礼法上严格规定了男女服制的界限。尽管历史上女效男装的行为不乏其例,但除唐代作为一种较为普遍的社会现象外,其他时期则更多属于特例:女扮男装,大多出于隐藏女性身份的目的,是一种被动的选择,且当时的社会舆论对此也很不宽容。唯独唐代,女着男装不但是一种上行下效的通例,女子甚至可以自由搭配,将男装变成其展示女性魅力的华服。
学界对唐代女效男装进行过相关论述,从分析女着男装现象入手,探讨其形成的原因。沈从文先生指出身着翻领长襖、条纹裤及靿靴的胡服女子,即女扮男装,属于宫中身份较低的侍女。孙机先生则注意到男装女子仍保留发髻、花袴、线鞋等女性特征。冻国栋先生认为唐人女着男装多见史籍,尤其在玄宗朝十分普遍。荣新江先生总结唐代女扮男装之因,认为在尚武开放的时代背景下,唐代前期社会并不像其他时代那样排斥女性。
01
考古所见唐代女着男装之现象
考古资料显示,唐初女子即有着男装之例,贞观十七年(643年)长乐公主墓出土的几件胡服男装女骑俑可以为证。当时,宫廷及贵族家中都有应景的男装侍女,其职责所在与正常装扮的侍女无异,而她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满足皇室及贵族猎奇的趣味。
这些男装的侍女在装扮方式上也各有区别,或头扎幞头、身着长袍、脚穿长靴,完全模仿男性打扮;或头缠抹额、身着袍服、足踏鞋靴,作不拘随意状;或头梳女髻、身着男袍、足穿绣鞋,娇媚中不乏英气;或头戴胡帽、身着胡服、脚踏胡靴,通身模仿胡人。
幞头袍服装扮的宫女或许就是“裹头内人”,《资治通鉴》唐德宗兴元元年条胡三省注曰:“裹头内人,在宫中给使令者也,内人给使令者皆冠巾,故谓之裹头内人。”然而实际上,早在高宗、武后时代,唐代宫廷中就已经出现专门着男装裹幞头的宫女,例如永徽二年(651年)段简壁墓(图一:1)、龙朔三年(663年)新城长公主墓(图一:2)、总章元年(668年)李爽墓(图一:3)、麟德二年(665年)李震墓、咸亨四年(673年)房陵大长公主墓、上元二年(675年)李凤墓等一批葬于高、武时期的皇族贵戚,其墓葬壁画中均有幞头、袍服、长靴装扮的侍女。
图一 唐墓壁画中幞头袍服男装侍女
1.段简璧墓壁画男装侍女 2.新城长公主墓壁画男装侍女 3.李爽墓壁画男装侍女 4.燕妃墓壁画男装侍女 5.阿史那忠墓壁画男装侍女
初唐,男子袍服在既有基础上增加装饰,其上加褾、襈,袍下加襕。《新唐书·车服志》卷二四载:“(太宗时)中书令马周上议:《礼》无服衫之文,三代之制有深衣,请加襕、袖、褾、襈,为士人之服。……诏从之。”同卷又载太尉长孙无忌之议:“服袍者下加襕。”袍服加褾、襈是指在男子袍服的领、袖及衣襟边缘处加锦边,袍下加襕则是在袍服下摆处加横襕,西安南里村韦泂墓壁画男子像,其领、褾、襈皆以锦制作。
据考证,这种以锦饰边的风格源自中亚,今乌兹别克斯坦萨撒马尔罕北部的阿弗拉西阿卜(Afrasiab)古城址,考古发现的7世纪中后期粟特壁画,其中有类似的胡服。因此,袍服加锦边,乃是唐人对粟特服饰的借鉴。裳用横幅谓之襕,乃效法古制“上衣下裳”之意,袍下加襕也并非唐人首创,《旧唐书·舆服志》载:“晋公宇文护始命袍加下襕。
”宋代史绳祖《学斋占毕》卷二“饮食衣服今皆变古”条曰:“后魏胡服,便于鞍马,遂施裙于衣,为横襕而缀于下,谓之襕。”可见,北周始创襕袍,隋后因袭之,潼关税村隋墓东西墓道所绘出行仪仗图的仪卫武勇皆身着加襕之袍,因此唐初的襕袍乃是继承旧有服制而已。
男服服制的这种变化,也反映在男装女子的服饰上,仅在唐代壁画中,就有数量众多身着褾襈袍及襕袍的男装侍女。例如乾封二年(667年)韦贵妃墓前甬道西壁南间壁画男装侍女,着橘黄窄袖袍、袍下摆处加襕(图二:1)。开元二十五(737年)贞顺皇后墓石椁线刻男装侍女,着领阔袖袍、袍下亦加襕(图二:5)。薛儆墓石椁线刻男装侍女(图二:2、3)袍服领、袖处加饰锦边,装饰效果鲜明,乾封至开元年间男装侍女所着皆与此相类。
相对而言,着襕袍的侍女却屈指可数,目前仅见韦贵妃墓壁画侍女及贞顺皇后石椁线刻侍女身着襕袍。而与此相象相反,唐代男性则多着襕袍,唐墓壁画有数量众多的仪卫或宦者身着襕袍,着褾襈袍者反而数量不多。这种现象或可说明男装侍女并非一味模仿男性穿着,而是有选择地穿着符合女性审美眼光的男式服装。
图二 幞头袍服男装侍女
1.韦贵妃墓壁画男装侍女 2、3.薛儆墓石椁线刻男装侍女 4、5.贞顺皇后墓石椁线刻男装侍女 6、7、8.李宪墓石椁线刻男装侍女
男装女子也会模仿男子更加随意的穿着,科头露紒,仅束陌额。如永徽二年(651年)段简璧墓第五天井东壁小龛南壁画侍女束红带花陌额,着淡绿色袍,腰挂袋囊,红绿相间条纹裤,足穿绣鞋(图三:1)。
龙朔三年(663年)新城长公主墓第四过洞西壁壁画侍女,着淡黄长袍、条纹裤,额际缠花陌额(图三:2)。乾封二年(667年)韦贵妃墓墓室南壁后甬道口西侧壁画侍女,束白色陌额,着紫袍黑靴(图三:3)。光宅元年(684年)安元寿墓壁画侍女,长袍黑靴,头束红色陌额(图三:4)。
陌额本是唐代军中及仪卫装束,主要为标识身份,故色彩醒目鲜明。《新唐书·娄师德传》载:上元初娄师德奉命招募勇士讨伐吐蕃,“乃自奋,戴红抹额来应诏。”章怀、懿德太子墓壁画中的仪卫所系抹额,颜色各有差别,陌额缠束在黑色幞头之外,以较宽幅的布帛向后将额头裹住,又从脑后绕上额顶扎成结(图三:6)。
众侍女皆科头露紒,无有幞头,直接将陌额缠于额间,与章怀、懿德墓壁画仪卫陌额完全不同,却与在洛阳东北郊初唐墓发现的男侍从俑之陌额一致(图三:5)。或许因为军士及仪卫色彩鲜明的陌额主要为标识之用,所以才会缠束在幞头外边,而对于职责主要为听候主人调遣的侍从而言,缠陌额则主要为防止鬓发松散,因此两者才会有所不同。缠陌额的男装侍女虽然发型简单,但是也会在方寸之间加以装饰,新城长公主墓侍女头缠红底白花抹额,便是点睛之笔。
图三 唐代束陌额人物
1.段简璧墓壁画侍女 2.新城长公主墓壁画侍女 3.韦贵妃墓壁画侍女 4.安元寿墓壁画侍女 5.初唐洛阳东北郊墓出土男俑 6.章怀太子墓壁画仪卫
02
男装女子的女性特征
唐代的男装女子,往往会保留部分原先的女性装扮,不但在妆容和发型方面凸现女性特征,即使身着男式袍服,也会混搭部分女装。唐墓壁画中常见男式袍服下穿条纹裤及女式便鞋(线鞋或锦鞋)的男装侍女,如新城长公主墓壁画侍女,黄色袍服下露出条纹裤角,足穿浅色线鞋(图三:2)。
总章元年(668年)李爽墓墓室东壁吹箫侍女,紫袍下着条纹裤及线鞋(图一:3)。燕妃墓(图一:4)、阿史那忠墓壁画男装侍女(图一:5)、薛儆墓石椁线刻男装侍女(图二:3)皆身着男式窄袖袍服,袍下着条纹裤及线鞋或锦鞋。这类装扮也是男装侍女最常见的形象,在业已发现的考古资料中占绝大多数。
条纹裤是唐代宫廷女子惯常穿着的下裳,长乐公主墓出土的裙装女骑俑,裙角下即露出一截条纹裤,传世唐阎立本《帝王步辇图》,抬起御辇的众宫女,为了行步之便,特意在腰腹之间束带以提高裙摆,露出一截红白条纹裤角(图四)。以上裙装宫女,皆于裙内着条纹裤,显系女装无疑。
图四(传)唐阎立本《步辇图》肩负步辇的宫女
线鞋也是唐代女子惯常穿着的轻便鞋履,《旧唐书·舆服志》载:“武德来,妇人著履,规制亦重,又有线靴。开元来,妇人例著线鞋,取轻妙便于事。”1969年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M128曾出土唐代麻线鞋,鞋长28.5厘米、宽8厘米,以粗麻线织成厚底,细麻线编织鞋面,上面缝缀鞋带(图五)。这种鞋样与唐墓壁画中侍女所着如出一辙。男装侍女穿着条纹裤和线鞋,其实正是采用了“混搭”的穿衣法,在穿着男装的同时仍保留部分女装。
图五 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M128出土麻线鞋
除服装外,男装女子在化妆及装饰等其他方面也颇费思量。唐初,身着男装的侍女所表现出的女性特点尚不甚显著,基本妆容清淡、衣饰朴素,而早期的研究者甚至会因其服饰而误判人物性别。但经过高宗、武后时期的演变,女性特点越来越明显,盛唐时期,这一趋势达到鼎盛,男装侍女不但浓妆艳抹,发型衣饰也繁花似锦,将女子的艳丽表现得淋漓尽致,亦是表现盛唐风貌的奇景。
在发型上,男装女子仍保留女式发髻,如咸亨三年(672年)燕妃墓甬道东壁红袍侍女,脑后梳角状发髻(图六:1);咸亨四年(673年)房陵公主墓紫袍侍女,发顶梳丫髻(图六:2);光宅元年(684年)安元寿墓出土三彩男装女俑,发顶梳圆髻(图六:3);阿斯塔那72TAM187出土唐代绢画两侍女,其一梳双髻,垂于双颊,其二梳高髻,髻插花饰(图六4、5);开元九年(721)薛儆石椁线刻侍女头盘高髻,髻束发带(图六:6);开元二十五年(737年)贞顺皇后墓石椁线刻侍女,头梳双角状发髻(图六:7)。以上男装侍女发髻各异,既有少女之丫髻、双髻,也有翠钿珠饰之高髻,都是唐代流行的女子发式,尽管身着男服,倒也不失其美。
图六 梳髻男装侍女
1.燕妃墓壁画侍女 2.房陵公主墓壁画侍女 3.安元寿墓出土三彩侍女俑 4、5.阿斯塔那72TAM187出土绢画侍女 6.薛儆墓石椁线刻侍女 7.贞顺皇后墓石椁线刻侍女
男装梳髻侍女,最常见的一种发型是被称为“反绾髻”的发式(也有研究者称其为“双心髻”),正常女装侍女也常梳这种发型。这种发式是将头发归拢至顶,再分为两股,相互纠结盘绕成交叉状的双髻,形成所谓“反绾头髻盘旋风”的样式。契苾明墓(图七:1、2)、章怀太子墓(图七:3)、永泰公主墓石椁线刻侍女(图七:4、5)以及韦泂墓石椁线刻侍女(图七:6、7、8),均作着男服、梳反绾髻装扮。
图七 梳反绾髻的胡服男装侍女
1、2.契苾明墓石椁线刻侍女 3.章怀太子墓石椁线刻侍女 4、5.永泰公主墓石椁线刻侍女 6、7、8.韦泂墓出土石椁线刻侍女
在妆容上,盛唐时期的男装侍女多浓妆艳抹,描眉点黛、敷粉施朱的形象在唐墓壁画中表现得最为直观。除此以外,在妆饰的细节方面也体现出女性的细密心思。前文所见开元二十九年(741年)李宪墓石椁线刻幞头袍服侍女,其中一持扇侍女,额间点缀一圆形花靥,另一叉手侍女,妆容与前者相似,惟额中点花状妆靥,幞头上还另插一枚花饰(图二:6、7);此外,开元二十五年(737年)贞顺皇后石椁线刻幞头襕袍持笛侍女,额间亦点一圆形花靥(图二:5),相比于浓妆盛饰,细节处的点缀似乎更加清秀不俗。
在衣纹上,袍服靿靴的男装侍女,袍服虽无纹饰但大多色彩鲜明,以朱、紫最为常见。此外,也有袍服上饰花纹者,如前文所见安元寿墓出土三彩女俑(图六:3)、阿斯塔那72TAM187出土绢画高髻侍女,所着袍服皆遍饰团花(图六:5)。贞顺皇后石椁线刻侍女袍服则饰阔叶牡丹花,望之异常醒目(图二:4)。持笛侍女其靿靴也带牡丹花纹,一改以往所见男装侍女多着皂靴之形象(图二:5),这在目前的考古材料中也不多见,或许代表了盛唐时的大内“宫样”。
03
胡风影响下的女效男装现象
唐人好胡风,男装侍女也常以新潮的“胡样”登场,身着胡服、头戴各式胡帽。胡帽一般使用锦缎制作,帽身高耸、帽顶略呈尖状,其上装饰或繁花锦饰、或嵌宝镶珠、或附加毛皮滚边,样式大都能从考古资料中找到实例。
例如麟德元年(664年)柳凯墓出女俑,头戴白色弧顶前后卷沿帽,前沿翻卷呈三角形,身着红色圆领窄袖胡服(图八:1)。长安三年(703年)张礼臣墓出土绢画侍女,头戴无沿护耳高顶锦帽(图八:2)。神龙二年(706年)章怀太子石椁线刻侍女,胡服胡帽装扮,锦帽饰联珠纹(图八:3)。景龙三年(709年)安菩墓出土彩绘女俑,身着翻领窄袖胡服,头戴无沿圆顶胡帽,帽饰忍冬纹(图八:4)。
开元二年(714年)杨谏臣墓出土彩绘胡服女俑,头戴卷沿高帽,沿作三瓣状,上绘花纹(图八:5)。开元六年(718年)韦顼墓石刻胡装侍女,头戴无沿尖顶胡帽,沈从文先生认为此乃“浑脱金锦帽”(图八:6)。
图八 胡服胡帽侍女
1.柳凯墓(664年)出土女俑 2.张礼臣墓(703年)出土绢画侍女 3.章怀太子墓(706年)石椁线刻侍女 4.安菩墓(709年)出土彩绘女俑 5.杨谏臣(714年)墓出土彩绘女俑 6.韦顼墓(718年)石椁线刻侍女
需要说明的是,唐人所谓“胡人”,在广义上指西北地区所有的外番人,而狭义的胡人则主要是操伊朗语的波斯人、粟特人以及西域人。更狭义的“胡人”则专指粟特人,因为粟特人在西域、中亚及北方游牧民族政权中人数最多,与唐人密切往来的胡人也绝大多数为粟特人。因此,文献中所谓“胡服”,实则为粟特人的服装。
敦煌吐鲁番出土4-7世纪的衣物疏中,常有称作“尖”的名物条目。如《前秦建元二十年(384年)缺名随葬衣物疏》载:“绀綪尖一枚。”《北凉真兴七年(425年)宋泮妻隗仪容随葬衣物疏》载:“故钳(绀)尖一枚,故白尖一枚。”《北凉缘禾六年(437年)翟万随葬衣物疏》载:“故帛尖一枚、故綪尖一枚。”《高昌义和四年(617年)六月缺名随葬衣物疏》载:“紫罗尖一。”所谓“尖”,即一种尖顶的胡帽,其形或许与上文安菩墓出土女俑及韦顼墓线刻侍女所戴之胡帽类似。
胡装女子身着的服饰其实也属于男装范畴。尽管唐代胡姬服饰形象因为缺乏直观的考古材料,无从对比,但Finna J. Kidd 女士对撒马尔罕粟特服饰进行的相关研究,认为粟特女子常身着圆领窄袖、长及脚踝的衣袍,外罩长披风。唐代胡装女子的服饰与之大不相同,反而与唐代男性胡俑的装扮大致相类。只不过,女子穿戴的胡服胡帽显然经过改良,更趋向女性的审美特点,在颜色与装饰方面较之男性更加鲜明绚丽、花团锦簇。
胡服的流行或许也与唐代宫廷盛行柘枝舞和胡旋舞不无关系。唐人诗歌中多有相关描述,白居易《柘枝姬》描写跳柘枝舞的舞姬装扮,曰:“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一作钿)雪面回。”即头戴装饰金铃的胡帽。另有《柘枝词》曰:“绣帽珠稠缀,香衫袖窄裁。”此缀珠之绣帽,应该与前章怀太子石椁线刻侍女之胡帽相类。刘言史《王中丞宅夜观胡腾舞》曰:“织成蕃帽虚顶尖,细氍胡衫双袖小。”李端《胡腾儿》(一作歌)则曰:“扬眉动目踏花毡,红汗交流珠帽编。”描述胡旋舞者的装扮,以华丽的“织成”锦制成的尖顶胡帽,同样点缀珠饰。
以上诸文士之诗文均作于中晚唐,其时,历经安史之乱的浩劫,人们对于胡服胡帽的热忱已经大为收敛,《新唐书·车服志》载:“士女衣胡服,其后安禄山反,当时以为服妖之应。”战乱的沉痛打击,使得人们对“胡”产生抵触情绪,这种心态在其对胡服的取舍方面,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安史之乱之前,宫廷中任尚司典掌之职的宫女在履行职责时均可穿着胡装,唐代皇室贵族墓葬中出现大量手持包裹、如意、团扇、胡瓶等物件、穿戴胡服胡帽的女子即可为证。而在此之后,唐代宫廷中胡服侍女已属罕见,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穿着,譬如宫廷舞者只有在表演胡舞时方穿戴胡装。
04
唐代女着男装原因分析
唐代女子穿着男装的现象说明,女效男装已不单是个人特例,更上升至社会现象。这一风潮源自宫廷,之后自上而下传至民间,《旧唐书·舆服志》载:“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着胡帽,靓妆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绝不行用。俄又露髻驰骋,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内外,斯一贯矣。”《新唐书·车服志》载:(中宗后)“宫人从驾,皆胡帽乘马,海内效之。”前文所述,唐初宫廷中的“裹头内人”,已开唐代女着男装之先例,时至盛唐,尤其是安史之乱前,这一现象臻于鼎盛。
总结唐代女着男装风潮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点:
其一,唐代勇于进取的精神构成时代大背景。
唐代的文化以接受外来文化为能事,其文化精神及动态是复杂而进取的。唐人进取精神无论是在对外来文化的态度还是对于女性的约束,在历代王朝中都是积极且宽和的。在这种时代风貌下,各种域外事物大量输入,致使唐人大有胡气。同时,社会对于女性的束缚较为宽和,女子之所以能够靓装露面、骑马出行,无疑是宽松的社会环境使然。
其二,唐初大量胡人入唐为直接原因。
唐人热衷胡服与唐初大量胡人入唐有直接关系,当时长安、洛阳、敦煌、吐鲁番等地是胡人聚居地,同时也是重要的考古发现地。这些远道而来的异域胡人(主要是指伊朗系统的粟特人)载歌载舞进入大唐社会,他们的衣冠配饰也迅速成为唐代男女效仿的对象。
其三,唐人特殊的审美眼光是最现实的原因。
唐代女效男装,曾被视为是女子地位提高的表现,但这种观点近年受到质疑。尽管唐代社会对女子较为宽容,而政坛上也出现过一段女子执政的红妆时代,权倾朝野的太平公主本人就曾“紫衫、玉带、皂罗折上巾,具纷砺七事,歌舞于帝前。”但若将女效男装拔高到挑战世俗男权的程度,则显然与史实不符。唐代女效男装,从考古资料上看,无论是壁画中的男装女子还是男装女俑,均出自唐代高等级墓葬,她们大率面目柔顺恭谨,或敛手袖中、或捧物执事,表明她们属于侍女之类,身份上隶属于达官显贵。
男装侍女最初出现在唐初的宫廷中,作为皇亲国戚的侍女仆役,其着装应该是为了满足主人的审美眼光,而非出自个人好恶。至于盛唐时期士庶之家的女效男装,也是上行下效的结果。胡服女子的出现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唐代贵族好胡风,因此侍女也应主人的喜好身着异域胡装。即使如太平公主般尊贵的女子身着男装,也是不过是“上可兼下”的区区个例。所以,女效男装不足以视为挑战世俗男权现象。
05
余论
安史之乱以后,华夷之别骤增,胡服被视为“服妖”,包括胡装女子在内的男装女子均难觅踪影。《唐语林》载武宗王才人曾着男装,这已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后世王朝宫廷中虽也有男装袍服的宫女,如金代服侍后妃、名为“假厮儿”的男装侍女,以及明代宫中的“冠服宫女”,但无论是数量还是社会影响,显然不能与唐代相提并论。
(文章来源:《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8年第01期)
来源:中国文化基金会
编辑:Tiramisu(Y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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