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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吾(我不希望以后你们提起尹吾,都要在前面加一个朴树)

2024年01月11日 靓嘟嘟


《抑郁症与音乐创作》


文:尹吾

图:网络


第一次听到抑郁症这个词是在1996年,我签了一家叫麦田音乐的公司,朴树也是。


那时候朴树有了第一首单曲,叫《火车开往冬天》,而我进麦田之前已经录了《各人》、《出门》等几首作品,没经验,录得粗糙,只是小样的状态。

青春苦闷,因为住得近,有一段时期我们经常聚在一起杀时间,记得还有郁冬和他当年漂亮的女朋友,还有一位北大蔚秀园的大家闺秀,三乐。


三乐是另一家唱片公司的企宣,大才女,性格开朗又大方,还能张罗,我难免有点暗恋她。


有一次去到她家,看到她的卧室床头摆着一张放大的朴树的照片。


一瞬间,我确实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嫉妒恨,但随后而来的更多的则是自惭形秽。


朴树和三乐都是北大老教授的孩子,而我只是一个来自边陲小城的北漂青年。

那时候,我跟朴树聊得多些,他听过我那几首粗糙的小样,是第一个告诉我他知道《繁殖吧,生命短促啊!》这句歌词是来自《百年孤独》,他推荐我看《肖申克的救赎》、《邮差》。


对这些传承着人类精神密码的作品,我们有着同样强烈的共鸣。


高晓松是麦田音乐的发起人和音乐总监,《同桌的你》已经火遍大江南北。长发、战靴、除了有出众的语言能力,还有进口轿车和电影学院最漂亮的女朋友。


朴树爱踢球,还踢得不错,有些无聊的午后,他会从燕北园坐一块钱的小公共,到北大的足球场踢上一场半场。


有时候他会叫我一块儿,但我四体不勤不喜运动,记得只是站在场边看他踢过几次。


这时候我们无话不说,也是这时候第一次听到他提到了抑郁症这个词,他说他在高中的时候就曾经服药抗抑郁。

虽然我在朴树身上看到了一些与常人稍有偏离的地方,虽然我能从涅槃的作品中,听到了科特·柯本不一样的精神世界,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意味着什么,直到有一天我也深陷其中。


现在,我经常向常人这样描述抑郁症:


你有过被吓一跳的感觉对吧?


抑郁症的感觉就有点像这种被惊吓的感觉,只是这种惊吓的反应普通人不到一秒就过去了,而抑郁症是一直持续、一直持续,24小时一直持续。


被惊吓有轻有重,抑郁症也是有轻有重,严重到一定程度,他就觉得跳下去是最好的解脱。

人的本质是生物,我个人体会抑郁也应该是一种来自生物基因深处的本能,是一种动物自觉处于危险的环境下的应激反应,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抑郁症则是这种应激反应长时间的持续,有点像电脑中了病毒,整个大脑都被“抑郁”这个程序霸屏了,无法退出,其它的程序就都紊乱了。


严重的时候,连最基本的本能都不能工作了。


比如食欲紊乱,味觉完全改变,无法进食。比如睡眠紊乱,睡眠极浅,频繁惊醒,长期失眠。

不思饮食、不事男女、长期失眠,这些还只是旁观者的角度就能观察到的表象。


在主观的精神世界,它还被担忧、抑郁、惊惧所时时占据,时时威胁。


对生命最终极的威胁是什么?


是死亡。


在抑郁症的世界,他(她)们看到、感知到的所有事物、所有生命都奔着这一结果而去。


所有的过程都毫无意义,一切的开端都注定虚无。

老天爷给了人类一个精细的听觉系统,能通过同类发出的声音听出细腻的、多层次的情绪变化,比如笑,我们就能听出很多种程度不一的笑,而悲伤也是。


音乐是反映情绪的最直接的载体,所以,在那些罹患抑郁症的作者的作品里,我们听到了迥异于常人的悲伤、迥异于庸俗的阴郁,和最深邃的绝望。


比如朴树、许巍,比如NIRVANA的柯特·科本,Linkin Park的查斯特·贝宁顿,比如Radiohead……


这个名单可以拉得很长很长。



我自己的创作也是如此,我有一首叫《你笑着流出来了泪》的作品,听众的认可度较高,在网易云上有1万多条评论。


这是一首19年前出版的老歌了,我很好奇听众们为什么会偏爱这首歌,我把这1万多条评论都看了一遍。


看完后我得到了印象,这些听众大多是在情绪低落,或是在人生的逆境的时候,听到这首歌,有了共鸣或者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也有一些曾经重症的、曾经自残过自杀过的抑郁症患者,因为这首歌加了我的微信,建立了联系。


确实如此,当年写这首歌的时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处于抑郁症的阶段。


麦田音乐是高晓松为首的几个年轻人以热情集结起来的公司,大家都太年轻,对行业的未来没有任何的预知,当整个唱片行业的灭顶之灾降临的时候,无以为继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结局。


我知道朴树和叶蓓的专辑发行的时候,都还欠着乐手和录音师的制作费没有结清,到我这就更没钱投入制作了。

朴树和叶蓓都是家在北京的孩子,跟他们不一样,我已经北漂了6年。


为了心无旁鹫的完成这张专辑,断掉了所有谋生的差事,年近30还靠着千里之外的工薪家庭接济度日。


每次收到家里省吃俭用的汇款都心如刀割,对于未来何去何从,茫然不知所措。

我当时住在圆明园“画家村”,一户村民搭在院子外面的一个棚子,原本是冬天存放蜂窝煤所用。


在画家村住过的,除了画家,还有今天在独立音乐领域广为人知的谢天笑、周云蓬等。


谢天笑已经显出了舞台上的爆发力,在一些酒吧Party演出的间隙,自己冲上去演几首,但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状态,跟所有认识的人借钱,当然也问过我借。


我虽然拮据,也借了一些给他。


而周云蓬后来则告诉我,在画家村他收获了人生的第一段爱情,在一个冬天的晚上,结束了街头的卖唱,一个女孩送他回到了村里,并陪他渡过了那个难忘的夜晚。


从画家村骑车到北大西门,可能连5分钟都不用。我每天骑车到北大食堂吃饭,吃了5年。


村里的公共厕所难以忍受,但凡有可能,我也是骑车到北大的卫生院上厕所。


北大卫生院也在西门的附近,卫生间卫生又安静,散发着静谧的消毒水的味道,在那里上厕所已是我人生难得的享受。

一次在食堂排着队打饭,我突然想到了《你笑着流出了泪》里最后的几句歌词:


“活着就是受罪/活着就得劳累/活着就是互相折磨/活着就是不对,活着就是受罪/活着就得劳累/活着还得互相安慰/活着就会憔悴。”


我一下觉得积聚内心的情绪有了准确的表达,我很担心吃完饭就会记不得这歌词了。


我把饭盆一扔,冲出食堂,冲回画家村的小屋,很快的就把这首歌写了下来。


另一次类似的经历是今年年初,做股票做了十几年,股市给了我很多,还能拿出利润陆陆续续的做了一些创业的项目,但去年底的股灾却超乎预期,让我几乎破产。


中年面临破产,每天股价的波动都压力巨大,四处拆解资金被拒,深夜频频惊醒,抑郁症又一次发作。

但这还不是我这些年发作得最严重的一次,还能勉强从床上爬起来,逼迫着自己去做一些可以自我缓解症状的事情。


我选择拿起吉他,写下了这首《我承认》:


“我承认,我过不好我这一生/我承认,所有的努力只完成了一个平凡的人生。”

用很廉价的声卡和话筒,在简陋的环境里,我自己操作电脑,录了一遍《我承认》的Demo,然后通过乐童平台的帮助,重筹到了几万块的制作费。


当有了制作费可以用到很好的设备再录唱的时候,面对着昂贵的话筒,我却再也找不到状态,因为这时候我已经走出了抑郁症。


最后这首歌缩混的时候,还是用回了Demo的唱,虽然音质不够好,甚至还有点噪音。


从作者的角度,我更迷恋抑郁症发作时的状态。


虽然极度的压抑和痛苦,但我知道,只有在那个时刻,才有可能迫近人类最底层的精神内核。

生而为人,面对虚无的终点和不确定的过程,手足无措的时刻总会难免。


好在还有把吉他,命运给生命套上了樊囿,但也给了抵御的武器,在终点来临之前,总还是可以再用力的唱上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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