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个新朋友：拉美三国纪行 』

003 满地麦当劳的危险国度——萨尔瓦多印象

前篇：

001 运河上的国家——巴拿马印象

002 加勒比海盗的捡漏天堂——多米尼加印象

在拉美地区我国新建交的国家里，萨尔瓦多是最新，也是最小的一个新朋友。说它新，是因为萨尔瓦多2018年8月刚刚与我国建交；说它小，是因为萨尔瓦多全国只有2万平方公里多一点，相当于韩国的五分之一，是北美洲大陆上的最小国家。

在中美洲地峡上这块不大的绿色板块，便是萨尔瓦多

在这次出访拉美之前，做了不少关于萨尔瓦多的功课，老实说，有点儿紧张，传说那里属于世界上最危险的几个国家之一。

按说这有些怪异，因为萨尔瓦多虽小，论经济在中美洲仅仅排在哥斯达黎加和巴拿马之后，排名第三。在飞机上遇到的一位萨尔瓦多商人告诉我那里实行中小学免费教育，街上都是麦当劳和甜甜圈店，并豪爽地留下电话地址，要我到达后找他喝一杯。

而且，在萨尔瓦多的海岸线上生活着四种海龟——要真是危险，人会逃，海龟也会逃啊

10月2日，我们到达墨西哥，从这里到萨尔瓦多只要飞一个多小时，已经近在咫尺。但是，根据我们在这里了解到的情况，萨尔瓦多的确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该国在1980年到1992年期间，右翼政府军和左翼游击队打了十二年内战，直到今天国内许多地方依然没有完成扫雷工作，不知道哪个出门散步的倒霉蛋会踩上。而该国的圣弥格尔（San Miguel）火山在2013年12月突然喷发，曾导致该国对外航空联络完全中断，总统差一点儿跑到游艇上“海狩”。

更重要的是萨尔瓦多的治安的确堪忧。据统计，2015年该国发生了四千起谋杀案，是世界杀人案发案比例最高的国家（该国总人口只有600多万人），而它著名的黑帮组织MS13和M18在整个美洲臭名昭著，以贩毒、敲诈、绑票和火并而闻名，特别是当地黑帮通常都是用枪而不是用刀解决问题，因此一言不合便流弹横飞的场面时有发生。

在这里见到一位曾到萨尔瓦多工作的欧洲外交官，直言：“我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但萨尔瓦多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

“萨尔瓦多的确是到处都有麦当劳和甜甜圈，不过基本是这个样的。”

“我再也不想去第二回了。”

鉴于以上情况，听说我们即将前往该国，便得到一大堆忠告，包括乘坐出租车一定要几家固定公司的，具体可以在酒店前台打听；不要带太值钱的东西，但又不要分文不带，免得有人打劫没有收获而恼羞成怒；尽量不要去公开场合，一定要去需要结伴而行……

这怎么好像是要深入战区的节奏啊？

好在这次我们来到这里的是媒体团，危险对于记者们来说不但没有吓阻作用，反而如同兴奋剂。然而，在我们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去采访一番的时候，到墨西哥准备和我们一起出访的人民日报驻美洲的记者刘旭霞却给我泼了点冷水：“我去过萨尔瓦多啊，好像没有这么悬乎。”

在她看来，萨尔瓦多并不太富裕，但并非那么可怕的地方

她也曾在当地搭乘公交车行走各地，认为萨尔瓦多人普遍开朗热情，待人和蔼，沿着海岸有很多度假村，都十分安全惬意，是个旅游的好地方。而且，她在采访之余，还专门慕名去参观了萨尔瓦多的火山。萨尔瓦多的火山不是孤立的，而是经常成排出现在海岸上，如同一行高山澡盆。每一个火山都有着不同形状的火山口，里面往往形成湖泊，其颜色由于溶解的矿物质不同而五颜六色，极富魅力。那是真正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有点像九寨沟。”她说，“不过，那里的犯罪率高也是有据可查的，危险肯定是有，而且很需要注意。这样矛盾的情况，让我也有些不理解。”

这样一说，使我们对这个新朋友更好奇了。萨尔瓦多，你到底是个天使还是魔鬼？

可惜的是，尽管做了很多准备，我们前往萨尔瓦多的计划最终却没有能够实现——由于两国刚刚建立外交关系，我国在萨尔瓦多的大使馆还没有正式开馆，媒体访问的条件不太成熟，而且，巴拿马临时提出希望我代表团增加访问时间，以便在位于巴拿马城的拉美议会召开一次以中巴友好关系为主题的演讲，多种因素使我们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对萨尔瓦多的访问。

事后证明，这次活动也的确是出访活动的亮点，影响相当好

于是，飞往巴拿马途中，从空中拍摄到萨尔瓦多海岸便成为我们这次行程与该国距离最近的时刻

没有第一时间去登门造访，这总是有些令人遗憾。不过，好在世间总有补偿二字。在多米尼加访问期间，遇到了该国新闻局的艾伦先生，一谈之下，才知道这位老兄竟然在萨尔瓦多驻了三年时间，是个地地道道的“萨尔瓦多通”，便拉住他，请艾伦给我们介绍一个真实的萨尔瓦多。

一问之下，果然大有收获。一谈起来，艾伦便给我纠正了两个概念——

第一个，人们到萨尔瓦多旅游，一半是冲着它的海岸去的，然而，尽管萨尔瓦多是一个紧贴墨西哥湾的国家，但它的首都圣萨尔瓦多并不是个临海城市，认为到了圣萨尔瓦多就可以穿游泳衣是一种误解。飞到圣萨尔瓦多，要想去看海，一定还要转乘其他交通工具。不过距离的确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左右便可到达了。

第二个，萨尔瓦多的美洲古代文化遗址属于玛雅——正宗的玛雅遗址。而中国朋友到美洲后经常见到一个金字塔便称呼“玛雅”，这是不对的，比如墨西哥是阿兹台克文化，秘鲁是印加文化，到处惊呼“玛雅”，就像俄罗斯把所有中国人都称为“契丹”一样令人郁闷。

在萨尔瓦多看到的历史遗迹属于真正的玛雅。真正的玛雅文化只存在于尤卡坦半岛，圣萨尔瓦多以西，被称为西萨尔瓦多，正好在尤卡坦半岛的支座部分，是玛雅文化绵延最远的地方。

这段话暴露了他对萨尔瓦多的熟悉。艾伦说萨尔瓦多也有华人，主要从事餐饮等服务行业，圣萨尔瓦多至少有十家称得上大牌的中餐馆。

那么当地人是否和气善良呢？

在艾伦的眼里，那名欧洲外交官的看法也不无道理，前两年，他们那个国家曾有侨民在圣萨尔瓦多街头死于两派黑帮的交火，可能因此个案而使他对萨尔瓦多的治安留下了极差的印象。然而，他平时打交道的萨尔瓦多人的确热情开朗，乐于助人，旭霞的看法是正确的。

但是，当地的治安问题，从其警察的结构也可以看出——萨尔瓦多警察有一支精锐的反黑社会部队，在他们的打击下，萨尔瓦多常年关在监狱中的黑社会成员便达一万多人，而且，萨尔瓦多有一个很特殊的警种——观光警。观光、咖啡和侨汇，是萨尔瓦多的三大经济支柱，故此该国设立一个特殊警种，专门从事对观光圣地的警戒工作。因此，萨尔瓦多的海滨旅游区治安良好，萨尔瓦多官方表示无需担心，美味的萨尔瓦多餐很值得光顾。

他提到这种当地典型的食物——一种被称为泼帕卡斯，类似夹肉玉米面馅饼却掺杂了大量奶酪的面食很是好吃，和麦当劳、甜甜圈的店一样多。

“那里的麦当劳很多，从中，你可以看到美国的巨大影响。”艾伦说道，“内战期间有大量萨尔瓦多人逃亡美国，他们带回了麦当劳，但也把黑帮带回来了。”

按照他了解的情况，萨尔瓦多的两大黑帮MS13和M18都是在美国洛杉矶街头的萨尔瓦多难民中产生的，最初只是一些小混混的组织，经过十几年时间逐渐发展壮大，形成了特殊的犯罪团伙——他们的所作所为把美国的犯罪率都拉高了。

萨尔瓦多黑社会集团吓坏了美国政府，他们采取的办法便是将其赶回本国。于是，这些黑帮成员便也把灾难带了回来——这些从美国黑社会学会了怎样组织势力的团伙极为凶狠残暴。由于涉及毒品，他们有着精良的武器装备，为了迅速地扩大势力，这些黑帮成员两种方法开始了扩编。

第一种方法是胁迫——黑帮会对看中的小伙子提出要求，限期加入自己一方的组织，过期不来或者加入后动摇试图推出，黑帮便会杀害其家人，包括母亲、妻子和孩子，毫不留情；第二种方法是诱惑。除了付给丰厚的报酬，黑帮成员还利用当地重男轻女的习俗霸占与控制年轻女性，作为给加入黑帮新成员的奖励。对于不甘受辱的女性，黑帮也会用枪解决问题。这些，都造成当地谋杀案的大幅跃升，使萨尔瓦多成为所谓“世界危险国度”。萨尔瓦多的儿童中学毕业率只有58%，就业率又低，又是胁迫又是诱惑，很多人因此进入黑帮。萨尔瓦多的黑帮势力一度达到政府无法制约的地步。

“好在他们只是热衷火并，却很少骚扰外国人。大概黑帮也知道把外国人都赶走便赚不到钱。” 艾伦说道，“不过黑社会是萨尔瓦多的癌，不治好它，这个国家很难摆脱困境。”

看来，去那里也是有一定危险性的，黑帮火并，子弹可不管你是哪国人。

顺便说一句，在中国和萨尔瓦多宣布建交的时候，美国朝野上下纷纷提出反思——美国曾援助过萨尔瓦多数十亿美元，但萨尔瓦多却并不完全听从美国，这是什么原因呢？政经专家，中美问题学者吉米·麦克多诺（Jimmy McDonough）2018年8月28日随即在《世界美国人》杂志发表文章，认为美国在中美洲应该“学习中国模式（should follow Chinese inroads）”，他认为把特朗普强硬地要把萨尔瓦多难民赶回国属于以邻为壑；因为与中国的竞争便不顾与萨尔瓦多深厚的关系而杯弓蛇影，属于损害美国利益；美国常年在萨尔瓦多的政策是只在左翼政党上台时抨击其腐败，而对右翼政府的没落视而不见；他认为中国积极协助萨尔瓦多解决社会问题，会赢得更多人心，美国应该一视同仁地对待萨尔瓦多政府，协助其发展经济，帮助其走上良好的法治制约道路。

看来，萨尔瓦多的问题，并不全都是自己的，希望这个美丽的国度早点走出困境，我们也好更方便地去参观。

末了，我问了艾伦一个问题——听说萨尔瓦多人吃苹果是沾辣椒面的，真的吗？

艾伦大笑，说这个不对，萨尔瓦多人爱喝酒，爱吃更甜的东西。吃苹果沾辣椒面是墨西哥的风俗啊。

想起来了，在墨西哥有朋友请我们吃过这样的苹果，沾辣椒面、柠檬汁和盐……挺好吃的

深知此事要躬行，看来，我还要等到新的机会，到萨尔瓦多去探索它真实的面目，再给大家讲述这个“满地麦当劳的危险国度”吧。

【完】

欢迎关注公众号【萨苏】（sasu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