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男子正在独坐，忽然一个身穿长袖宫装的漂亮女子走了进来，笑着对男子说道：“公子夜里静坐不感到寂寞吗？”男子高兴地起身关上门，将女子搂入怀里。

男子姓张，叫张公。一天夜里，张公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看书。忽然，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张公讶然，他并不认识女子。

女子笑着对他说：“公子一人不觉得寂寞吗？”张公好奇地问她是什么人，女子说：“妾家住在你的西邻。”

张公猜她可能不是人，但还是很喜欢她。于是拉起她的手，请她一起坐下。二人相聊甚欢，便一起睡下。

醒来之时，女子透漏自己的名字是四娘，旁的便不肯再说什么了。待鸡叫天明，女子便离去了。

此后，女子每晚都来。二人谈天说地，尤其是在音乐韵律上，四娘十分精通。

张公请求她唱一曲，她说：“很长时间不唱了，多半都忘记了，唱了恐怕叫内行笑话。”

张公一再要求，她才唱起来，曲调凄凉刺骨，唱完便自顾自哭了起来。张公也被她打动，上前抱着四娘安慰说：“你不要唱亡国曲调，令人难过。”

四娘说：“音乐是表达人的感情的，悲哀的人不能叫他高兴，就如高兴的人不能叫他悲伤一样。”

张公与四娘非常恩爱，时间一长，家人们都知道了，也都来房外偷听唱歌，听过她唱歌的人，没有不流泪的。

张夫人偷偷见到过四娘，怀疑她不是人世间的女子，怕张公被妖魅缠身，就劝说张公与女子分开。

张公没有听，回头又一次问四娘的身世。四娘不高兴地解释，她原是当年衡王府里的宫女，遇难之时不过十七岁。若是担心会害他，她答应立刻分手。张公摇了摇头，又细问起当年宫里的事，四娘一边回忆一边哭。

夜里，四娘起来念经。张公问她说：“九泉之下能自己超度吗？”她回答：“能！妾想超度来生好好为人。”

又住了三年，一天夜里，四娘来向张公告别，她说：“阎王因为我生前无罪，死后又没忘记念经，所以让我投生到王家。今天就要离别，怕是永不能再相见了。”

说罢，伤心落泪。张公摆酒为她送行，心中不舍，总想多留她一会。四娘对张公说：“一定不能再留了！今日写一首诗送给你，作临别纪念。”

于是拿起笔来，一蹴而就，并说：“不要拿出去给别人看。”说完，转眼不见。

只留下那首诗，“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红颜力薄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日诵善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

诗中重复脱节，似乎有记错的地方。

上述故事改编自《聊斋志异》。

故国破灭，四娘化身为鬼。纵然时隔多年，想起往事，四娘还会痛心疾首。

不得不说，蒲松龄实在笔力深厚。就连女鬼都爱国，又遑论我们活生生的人！